又到了国考时节,小张报了名,天天往大学里跑,找图书室上自习。

我到了单位,沏上茶, 给她发短信,“近期有空的话就找我啊。”

临近下班时,她回,“好啊,如果考上了,你要请假带我去凤凰玩。”

“凤凰?”

“是啊,很有名的,景色很美。”

“去过再去不就没意思了嘛。”

“要你管。”

“那就去咯,你好好考。”

“必须的。”

然后就断了茬,没了消息。

回家后我跟我妈商量结婚买车的事儿,我妈说,“买个二十几万的不就挺好嘛,你看那小谁,挺大气的啊。”

“小张想要个小点儿的。”

“那更好呀!”

“可是小了不见得就便宜,跟水果不是一个道理。”

“那得多少啊?”

我懒得解释,开网页给她看迷你宝马。

“这么贵啊?这么一点点!”

“是啊!海鲜就是比猪蹄儿贵啊。”

“哎呦呦,再想想,再想想。”我妈吓了一跳,嘟囔着去厨房做饭了。

我开LOL,进弗雷尔卓德,打了起来。

那时问小丽,“你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不固定啊,有时候偷懒,不去上班,就少一点啊。”

“少一点是多少?”

“一万块总是有的。”

“窝巢!姐,我不管,你快带我入行!”

“哈哈哈,小祥好好学习,姐养你。”

“我毕业了都。”

“考大学啊!”

“我不能考的。”

“为什么啊?”

“身份啊。”

“嗯?”

“就是说,我不是正规高中生,不能考的。”

“怎么这么多条条框框,烦人!”

“就是说呢。”

“那就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做呀!男人跟女人不同,只要努力,就能出人头地的!”

“姐,你真是个大明白人!”

“一直都是!诶,手别乱动,昨天做过了,今天要休息一下!”

“我生猛的很,姐你尽管拿我开发新型技术产业,弟弟我万死不辞。”

“滚开啦你。”小丽笑着推开我,我又欺上去,她半推半就顺从了。

做完后,我从床头把烟抓过来,小丽挡了一下,“做完就吸烟不好的。”

我“啪”把火点上了,小丽白我一眼,光着身子跑去客厅,把烟灰缸拿来了。

“晚饭我回家去吃啊。”

“好啊,我收拾一下就去上班。”

“今天这么勤快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啊?”

“哪儿啊,要挤公交车,很麻烦的。”

“你这一年下来十好几万呢,买辆车啊。”

“是这么想过,可是舍不得啊。”

“想过什么?给我说说,我懂点车的。”

“小祥无所不知啊!”她真心夸我。

“我在职校学的就是汽车维修我会到处说?”

小丽爱怜的摸一把我的脸,“那你可别笑话我。”

“我笑你干嘛。”

“我啊——最想买的车,是那个吉利自由舰,四万八,黑色的。”

“挺好啊,怎么想到要买这个?”

“没出来前,在老家街上,偶尔会看见这个车,印象很深。”

“你那儿是有多穷啊!”

“跟你说过了呀,很穷很穷。”

“这车还行吧,买个雪佛兰的小□□不更适合你么。”

“不呀,我那时候发过誓,等我以后有钱了,就买个一模一样的开回去,给家里长长脸。”

“那就去买啊。”

小丽不说话,陷入了沉思,认真想了半天,“再等等吧。”

这天我下班早,突发奇想,去接小张下课。

我没上过大学,不懂得什么是象牙塔;可是进来后,明显与外界的气息不同。

也可能差不了多少人情世故,但终归要干净一些。

我穿的比较休闲,像几年前与小丽在一起时学生的样子。挨个问路,找到了图书馆。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情侣与我擦肩而过,我本想找个台阶坐下,又怕被小张看见不雅,就站着抽烟。

11块的南京买不到了,我升了点档次,在15块左右徘徊,可是没有一款可以让我再一直吸几年。

就觉得大学生和我们职校生也差不多,都没有中学时急急忙忙赶路的情景。人们三三两两,不紧不慢的走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丝毫不曾觉得这个社会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虎视眈眈的在这圈围墙外盯着他们。

趁着年轻抓紧享乐吧。别跟我一样投身建设社会主义的浪潮中去了再追悔莫及。

约莫半个小时后,小张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并排从楼里出了来。

他们说说笑笑,经过我的身边,并未发现目瞪口呆的我。

所以说人一定要长得突兀,哪怕丑一点,也得要你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一起走路时可以一眼发现你的存在。

“小张。”我轻声唤她,她并未听见,依旧在那个有说有笑的世界里。

上个自习而已,有那么开心吗?

“小张!”我提高声音,觉得有些难堪。

她一惊,回头看我,“呀,你怎么来啦?”

那男的对我点头微笑。

“今天下班早,特意来接你。”

“这么好啊?”小张落落大方的介绍,“这是我学长,也准备考试呢;这是我朋友,小祥。”

学长对我点点头,一副女方家长的样子,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不出对我是满意还是嘲讽,脸上是播音员般的笑容,“来接小张啊,好,好,那我先走了啊!”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对着小张,说完后又对我点了一下头,便扬长而去了。

我和小张站在原地,僵持了几秒。

学长的背影混进来往的学生中,继而不见。我觉得他像成功偷吃了炊饼的西门庆,留下我和金莲在这里面面相觑。

“今天犯哪门子邪劲儿啊,想起来接我了呀。”小张盈盈笑道,丝毫不为炊饼之事耿耿于怀。

“想你了嘛。”

“那陪我走走吧,学了一上午,脖子都酸了。”

“那个学长也考公务员啊?”

“是啊,志在必得呢。”

“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啊?”

“你管人家呢!”小张不悦,像护犊子的母鸡。

“先去吃饭吧。”

“好啊。”

“去哪儿?”

“你说啊。”

“我想吃成都小吃。”

“那多脏啊!再说拆了多少年了都。”

“你也吃过啊?”

“怎么没吃过?”

“上学那会儿?”

“是啊。”

我就不再问了。

在我的印象里,成都小吃是我们那一代情窦初开的穷逼,能带女朋友吃得起的最好的地方了。

出校门不远便是站台,这时人不多,我本想和小张坐公交车的,她张手拦下一辆出租。

“去湖边那个旋转餐厅。”小张好像女皇,居高临下的指挥师傅,优越感十足。

她从包里拽出两条耳机,塞给我一支,是个清凉的女声,唱着幼稚园的儿歌。

“范晓萱?”

“什么啊,陈绮贞,真是的!”小张很不高兴,好像我间接侮辱了她的人格一样。

过市中心时塞车,儿歌让我昏昏欲睡。

惊蛰后的春光总让人有游园惊梦的错觉,半睡半醒间,不时想起小丽。

小丽一直素面朝天,跟街邻关系都很好,没人知道她是做那个的。

“小弟你来时在路口小卖部拿个西瓜来啊,钱我给过了,让他冰上了。”

那光着膀子的老头,胸前两陀咪咪松软的耷拉着,象征着往日的雄风日薄西山。

他很和蔼,笑眯眯的,不住夸我,也夸小丽,好像把我们当成了恋人。

我也高兴,又买了两罐冰镇可乐,一包红梅。

小丽见我掂着可乐,埋怨道,“不要总是喝饮料啊,没营养。去洗洗手吃西瓜吧!”

我就听话的把可乐放在一边。小丽见袋子里还有包烟,拿出来放一边,怕给潮了。

见是软包红梅,便没说话,径自出了门去。

“干嘛去啊你?”

“忘了点儿东西,你先吃,我就回来。”

我吃了两条边角,中间大的给她留下。小丽回来后又埋怨,“那么大我怎么吃呀,你帮姐吃了,姐喜欢吃小块的。”

然后不动声色的扔了一包南京在桌子上。11块那种。

“怎么又买烟去了?”

小丽吃西瓜很小声,吐籽的时候也用手挡着,一粒一粒抿出来。

“抽烟本来就不好,还抽那么破的——以后抽点好的,少抽点。”

我这一抽,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