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很成功。这里面也有我一半的功劳。——这是巩莉说的。她说,要不是我,她可能就一脚踩进那双装着碎玻璃的鞋子里面,没办法上台跳舞了。她还说要多谢我,硬塞给了我一张电影票。

周末下午三点的电影。

我想来想去,做出了一个自认为仁至义尽的决定。

我去了电影院——门口。我想,等巩莉来了,我就告诉她,我不会陪她看电影。

可谁知道那天被爽约的人竟然是我!我等到三点半,巩莉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听见一声清脆的吆喝:“嘿,跳楼啦!”

我吓了一跳,循声一看,才知道人家的意思是跳楼大甩卖。不过——等等!甩卖的那个女生,不就是塞玻璃碴的那个?我正想过去,就看见跟她站在同一阵线的小贩们个个脸色突变,三两下抱起自己的货物就跑。

学校里的保安出来了。

校门附近是不允许摆摊设点的。不过都说学生的钱好赚,所以时不时地总有小贩来这里欢腾。

女生漏了一个小布袋。

我捡起小布袋,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来看我,大概也惊了一下,嚷着说:“替我保管着,我会来找你的。”

什么东西啊?我嘟嘟囔囔地拆开布袋来看——我的天,里面装的就是她刚才“跳楼大甩卖”的货物吧!

可是……竟然卖的是女生的内裤!

那几天,我的课桌抽屉里塞了那样一袋东西,还真是坐立不安,生怕被人家发现了,误会我有特殊癖好。好在小酒窝在周三傍晚就来找我了。她两手一伸问:“东西呢?还给我吧。谢谢你了,学长。”

我才知道,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初三。叫方莱。

大家都喊她阿莱。

她那天叫卖的都是一些卡哇伊的女士内衣裤,听说是她家里的内衣店倒闭了。货品堆着没卖完,所以他们家的人隔三差五就要出去摆地摊。她觉得学校外面是一个很不错的摆摊地点,于是就偷偷地拿了一些货品来卖。

说是偷偷的,因为家里人不准她参与,只准她专心读书。

我问她:“那碎玻璃的事你怎么解释?”

阿莱小嘴一撅:“不告诉你。”

“哼,不说是吧,那东西我也不还给你了。”我扬了扬手里的布袋。

阿莱跳着来抢:“别,学长,我要是不把东西还回去,肯定会挨骂的。好了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是有人嫉妒巩莉学姐,所以收买我这么干的。但我不能说是谁,说了的话,那我比挨骂还惨。学长你别再为难我了!”

阿莱的声音脆脆的。那张可爱的萝莉脸仿佛是天生的我见犹怜。她一求饶我就心软,最后还是把布袋还给了她。

她很开心地向我鞠了个躬,还用日语说了一句谢谢。临走的时候,她抱着布袋笑得花枝招展:“高学长,就是一袋底裤而已,你不用脸红成这样子吧?”

我手一摸,脸颊真的烫烫的。

可是我心里认为我没有脸红。我哪有脸红嘛!我还想辩解的时候,阿莱就已经嘣蹦跳跳地跑远了。

我们高中部的教学楼是依山而建的,窗外就是一片倾斜的山林,有很多洋槐树,春天的时候花开满山,女孩子们都很喜欢在课间去摘花。摘回来扔得满教室都是。这种习惯渐渐就变成了我们庞德中学的传统。

我们的教室在二楼。

窗外就有一棵最大的洋槐树。有一天我挪到靠窗的位子来坐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我。

“喂,高学长!”我一看,阿莱骑在树干上,抱着一怀的绿枝白花,笑容灿烂地冲我招手。

老师没在,大家都在自习。很安静。她那么一喊,所有人都关注起来,推搡着问我:“高翔,那个萝莉在喊你吧?是谁啊?长得真可爱!”

我一脸的同样:“别理她,不熟的,我我……我都忘了她名字了。”

我结结巴巴的,依稀看到巩莉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瞧,时不时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

阿莱这个家伙还在雀跃:“嗨,高学长,我们体育课,来摘花,你呢?你们老师怎么没在啊?这些花好香哪,送给你几枝呗!”说着,她还真的使劲把洋槐花朝我们教室的窗口扔,不仅是我们班、就连楼上楼下都沸腾了。

阿莱红了。

我这个高学长也红了。

大家都说,有一个初中部的小萝莉仰慕我,公然对我送花示爱。我再三表示我跟阿莱不熟,可是没人信我,他们还说,以阿莱的活泼可爱,正好搭配我木头一样的性格,尤其是阿莱矮矮的,我们的身高相差无几,站在一起还很匹配。

这些话也传到了阿莱的耳朵里面,可她一点也不介意,关于那天她在教室外面扔花。她的解释是:“我觉得高学长冏萌冏萌的,所以我就故意逗你着急,想看你脸红的样子。”

冏萌冏萌的我,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那段时间,关于巩莉的流言也越来越喧嚣尘上。有人说,校庆晚会的开场舞令她成了学校里的红人。她以前是养在深闺中的,现在有人送花送糖。也有人送隋书,变着法儿讨她的欢心。东西她是收下了。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答应某某的邀约,出去吃顿饭。看场电影什么的,但最终还是会拒绝对方。

给了对方三五天的希望,然后无情地打沉,所以渐渐就有一些非议说她挥霍他人感情,其目的只是为了得到实质性的好处。

后来我知道,那天看电影她爽约,就是因为她临时被别的男生约走了。

就连严熙都说,他觉得巩莉变了。

有一些曾经清澈的、天真的东西,在她的身上迅速地消失了。他用了一个词语来形容现在的巩莉:虚荣。

我听了之后,打了两天的腹稿,最后决定找巩莉好好地谈一下,把那些不利于她的流言都告诉她,给她提个醒。但我说了以后,巩莉给我的回复是: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啊,随心所欲,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呢?

随心所欲的巩莉,忽然之间摆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也许是对的。她从来都是特立独行的人,她可以喜欢一个受人嘲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在世俗的眼光里烟视媚行,与众不同呢’

她能做到的,恰好是我做不到的。

我太在意旁人的眼光。

我没有说服巩莉,回来之后反而自省了好久,心里面的感慨像浪潮似的一波接着一波。

不过,没几天巩莉就惹了麻烦。我接到她的电话的时候正在足艮阿莱一起逛街。我们无意间说到都很喜欢五月天,所以就约着一起去买他们的新专辑。

新碟刚拿到手里,电话就响了。

巩莉说,有个公子哥载她游车河,游到一半,他非要她答应做他女朋友,她拒绝了,对方一气之下把她扔在荒无人烟的滨江路,而且还是修建中,禁止车辆通行的那一段。她说她鞋子也坏了,走路不方便,要我过去接她。

我看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怕她一个人在那边遇到危险,于是碟子也不买了,一心只想快点赶过去。

刚拦到出租车,阿莱就先我一步钻了进去:“嘿,学长,我也要去!”

我拗不过她,只好把这只拖油瓶也带上了。出租车开到禁止通行的路牌前就停了,死活不肯违反规则再往前走,我跟阿莱只好步行,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才看到坐在路边光脚丫的巩莉。

巩莉看见阿莱的时候。表情十分不友好。阿莱倒是不计较,学姐前学姐后地喊她,还去挽她的胳膊想搀着她走。巩莉走了两步忽然说:“这样吧,你把脚上这双鞋子给我,就当我花钱向你买。多少钱?一百够不够?”

我愣住了,看着巩莉那副有钱了不起的模样,顿时很生气:“你把她鞋子穿了。人家阿莱怎么办?”

巩莉没理我,问阿莱

“你卖不卖?”

阿莱那个笨蛋,一听说有钱赚,反而乐了起来:“一百?我这双鞋子新的也就六十块,你肯给我一百?还有还有,我的脚比你小,你穿着肯定不舒服。你也买?”

巩莉就已经把钱拿出来了:“卖不卖?”

阿莱跳了起来:“卖!”立马就把鞋子脱给了巩莉。虽然有点短,但因为是凉拖,巩莉的脚也勉强塞了进去,只是脚后跟还悬着。阿莱光脚踩在地上,一脸的欢喜,“走吧走吧,再走一截就能打到车了。”

我走到阿莱面前:“阿莱。”

“嗯?”

“我背你走吧。”我说着,微微蹲下身。拿背向着她。阿莱愣着没动,我催了她几声,她才呆里呆气地爬到我的背上,巩莉挡在我们前面。“高翔,他们不理我,就连你都诚心想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们是指谁,但放佛也有点明白:“他们不理你,所以你只好找我了,难怪,我说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呢?”

巩莉挑衅地看了一眼我背上的阿莱,说:“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没觉得你是真的喜欢我!”我嘀咕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