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为什么你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我如坠深渊。

虽然很讨厌沈牧白他们俩的做派,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我却整天鬼使神差地跟在他们身后,虽然那时的我早已经认得回家的路。

一开始,支撑我做电灯泡的唯一信念就是——我要看看老天怎么惩罚他。后来,这种看法却慢慢地淡了,又渐渐地升华为一种浅浅的忧伤。我甚至有点羡慕起梁晓语来了,每当坐在海水浴场的岸边看着他们在海水里嬉戏,每当看着他们坐在烧烤摊上往彼此嘴里喂食物,每当听见他们把我当成了空气对彼此说的每一句肉麻的话,我就突然感觉很忧伤,我觉得我的这种想法真该死。

我开始偷偷地观察沈牧白对梁晓语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分析他看她时的每一种眼神,我甚至躲在窗户后面,看他藏在浴室里面给梁晓语打电话,发短信。

窗外,法桐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秋风一来,一两片凋落的树叶,在我们中间划落,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我突然悲哀地发现,其实我并不讨厌沈牧白。

沈牧白爱梁晓语爱得太嚣张,因此他得到老天爷的惩罚是在那一年的腊月。

当时青岛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鹅毛雪,从来没有见过真正大雪的我,难免显得异常兴奋,于是便去找沈牧白,我以我爸爸的名义命令他放学之后陪我去堆雪人,打雪仗。而他却不以为意地对我说了句:“幼稚!”

他说“今天没空,放学以后你自己回家吧,我得去见几个朋友,我们要一起去吃饭。”

我恨恨地看着他,窝了一肚子火,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可是我不知道回家的路。”

他无奈地看着我“童悦儿,你整天像条尾巴似的跟着我,足足跟了四个月,就算是块石头,也应该知道怎么滚回家了吧f”

他那个“滚”故意加重了语气,说得我很难过,眼睛一热,差点没哭出来。

是的,沈牧白的话说得没错,其实那条回家的路我早就烂熟于心,我不是块石头,我也有心,可是,是谁总是把我当成了石头呀?是谁压根儿就不在乎我怎么看,怎么想。怎么难过,怎么醋意横生地看着他搂着另外一个女孩,并亲着她的脸?

我还记得前天早上,因为天气突然转凉,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来学校时的情形,那时候,梁晓语明明穿了很厚的衣服。而他却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完全不把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我放在眼里。

可是,纵然他对我说着这样无情的话,我还是好脾气地缠着他,我说:“沈牧白,今天你不是要见朋友吗7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我说:“正好今天爸爸公司里有活动,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挺闷的,不如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我说:“沈牧白,你放心,我吃得很少的。”

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沈牧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无奈地摇摇头说”童悦儿,我TM真拿你没办法。”

放学以后,我和沈牧白还有梁晓语打车去见他那出国回来的朋友,据说他这次回国除了陪家人过春节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见见那帮初中的同学。

当时他们两个人手挽着手坐在后面,我坐在副驾驶位上,后来下车的时候还是我掏的钱。

我记得当时我本来想坐在他们中间的,可是被沈牧白无情地推了下来,他嫌我碍事。

这我并不怪他。

可是他见的那都是群什么朋友啊!在我们三个人赶到酒店的时候,偌大的一个会客厅里已经坐满了他们初中时候的同学。其中一个明显营养过剩的胖男生。居然迎上来拍着我的肩膀对沈牧白说:“行啊牧白,当年你把晓语搞到手的时候全班男生都在忌妒你,现在居然还当着她的面带一二奶,真有你的嘿!”

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在用腹语,肚子上的肥肉一字一哆嗦,我看着他不吃就饱了。

那一刻,沈牧白突然放开环着梁晓语的手,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我本以为他会在那个死胖子的脸上揍一拳的,那样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他。可是我错了,他向前迈了一步,居然特不要脸地说:“什么啊×××,这哪是我二奶啊,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梁晓语。”说到此,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然后一把将我拉到那男生的面前,“而她,她是暗恋我,甩也甩不掉,你说怎么办?”

是的沈牧白,我承认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是为什么你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我如坠深渊。

四、我看见自己手中那只沾满了血的烟灰缸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地打着转儿。

后来所有人围在一张巨大的圆桌上喝酒吃饭,梁晓语坐在沈牧白的身边,我坐在她的身边。其实那一天我一口酒也没喝,因为我觉得我跟沈牧白的那些朋友根本就不熟,我也不想让人觉得沈牧白没水平,交的女朋友怎么个顶个都是酒鬼。整整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一直在想的都是沈牧白的那句话,他说我是暗恋他,甩也甩不掉。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站在舞台中央,被别人拆穿了把戏的魔术师,怎么做都不是。

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想哭,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

当我捂着嘴巴跑向洗手间的时候,听见沈牧白在我的身后跟众人解释说:“别管她,她本来就不该来这里。”

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我坐在洗手间里号啕大哭,我哭了很久,最后使劲揉了揉眼睛,出门的时候就遇见那位死胖子了。直到那时我才发现,慌乱之中,我居然闯进了男厕所。

他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然后讽刺我说:“哟,您还有这爱好啊。”

他这么一说我就恼了,抬起脚来狠狠地踢了他的腿,我说:“滚你MD。”

是的,那一天我是打人了,也骂人了,我就是这么没素质,我才不在乎这样做会不会丢沈牧白的脸,反正他都不在乎我会丢脸了。

可是,等我重新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发生了巨变,沈牧白从国外回来的那位朋友,在喝了几瓶红酒之后,居然跟他打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伙在初中的时候就一直喜欢梁晓语,就看沈牧白不爽,今天,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终于让他忍无可忍,酒壮怂人胆,抓起一个酒杯就朝沈牧白丢过去了。那只杯子里的红酒成功地浇花了梁晓语的衣服,沈牧白恼火,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他们俩打架,打得鸡飞狗跳。

本来要是单挑的话,那男生不一定是沈牧白的对手,无奈在场的人都吃了他的嘴短,所以在他和沈牧白撕破了脸之后,居然一股脑地涌向沈牧白把他摁了起来。而此时的梁晓语在干吗呀,她已经远远地躲到了墙角,光知道抱着脑袋哭。

我心想,这明显就是拉偏架,不公平。

我一边想着,一边冲到桌子旁边,摸起一瓶红酒,咕咚咕咚地罐了几口之后,操起手边的一只玻璃烟灰缸,就朝正在朝着沈牧白拳打脚踢的那个华侨男冲了过去。

我以前从来没喝过酒,我不喝酒还找不到回家的路呢,一喝酒肯定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一开始我还是清醒的,我举着烟灰缸挤到华侨男和沈牧白的中间,我说:“你TM再动他一下试试?”

我一边喊着话,一边把烟灰缸举到了他的面前。

可是华侨男根本就看不上我,想想也对,像他这种人肯定见过大市面,大鼻子绿眼睛的美国痞子都见过,又怎么会把我这种黄毛丫头放在眼里。

于是,他的鼻孔里面喷出两股冷气,一兜手,我就飞向了另一边。

我的脑袋撞在墙上,嗡嗡地响了一阵,我看见华侨男还在不停地踢打着沈牧白,我勉强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信着刚才那一撞的效力发挥了作用,我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大。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名男生的背后,大叫一声,举着烟灰缸,跳起来,朝着他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下去。

我不知道那一天,自己一共拍了多少下。

我只听见周围一片尖叫声,我还听见沈牧白声嘶力竭地对我喊,他说:“童悦儿,你TM疯了吗?”

我看见众人已经把他放开。他站起身急急地向这边冲过来,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倾斜,我本以为他会就势把我抱住的,我还自作多情地对他笑了笑,可是他却朝着我身后的华侨男冲了过去。

然后,我就晕了。

晕倒之前,我看见自己手中那只沾满了血的烟灰缸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地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