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钱人,我叫良辰

瑾玉是知道百生的,那时候的百生是学校里唯一敢和瑾玉叫板的男生,只是还没等得及他们正式认识对方,瑾玉就转学了。所以那晚有人说起百生,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说,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他。那晚百生看见他也有些吃惊,说,有钱人,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倍感亲切,原来你很像瑾玉。

我说我不叫有钱人,我叫良辰。

百生就笑,双眼明亮,拍拍我的脑袋说,我叫百生。

百生是C中的才子。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当时的C中,是本市公认升学率最高的高中,聚集了最精英的学生,以及最精英的老师团队。那时候瑾玉在C中,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当时他要转来S中,他的老师甚至每天上门一次以劝说瑾玉和我的爸爸。

实在有些烦了,瑾玉只淡淡一句,S中也一样能考上大学。老师就被咽得当场无话可说,怏怏离开了。

雪似乎下上了瘾,连续几天没有消停,压弯了路旁的青松枝,学校依然还在停课。我偶尔会拉上瑾玉去学校,拍校园的小亭子垂下来的冰柱,晶莹剔透。

瑾玉抱着双肩站在一旁冷得直哼哼,你一个人出来就可以了,偏偏叫我来凑什么热闹。

我边调镜头边说,这单反我不大会用。

瑾玉哼了一声不说话。这天气十分冷,他只穿了单薄的乳白色的外衣,里面着了薄薄的毛衫,虽然冷得直打颤,可是他怎么弄着都很好看,往这雪地里一站,简直可以说优雅而沉静。在那边堆雪人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老朝这边看。

捕捉完几个镜头,瑾玉就捉着我去附近的热饮店。坐下后,瑾玉说,知不知道苏祈回来了?我正在调看拍的照片,听到他这样一说,手一颤,将一张好照片给删除了。瑾玉看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别担心,他要敢找你麻烦,我不会放过他。

瑾玉是在下学期转到了我所读的高中的,那时候爸爸为了转学的事情还特地跑回长沙。其实他与我感情素来淡薄,不至于好到要同住一屋的地步,再说他也不喜欢新环境,刚交得一群好朋友,就要突然离开,这真是个不容易的决定。

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他应该会很开心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吧。我经常这样想。

我叹口气,抬眼时意外地怔了怔,还没待我说话,门口那道白色的影子飘了过来,百生满脸欣喜地说,有钱人,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

我不是有钱人,我叫良辰。我一本正经地更正,瑾玉笑了笑,算打招呼。

百生叫了奶茶跟我们坐在一起。

那天我来不及找你道谢。百生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为他买单的事情,我笑着摇摇头,却突然想起什么问他,为什么店里的姑娘说你经常这样敲诈别人?

百生一拍桌子叫道,哎呀,她们居然这样讲!只是个玩笑嘛,和朋友打赌而已,只是没想到真的有像你这么单纯的小傻瓜。

我与瑾玉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百生笑了,这次我请你们喝奶茶,算是道歉。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他的眉眼弯弯,溢满温柔,像是盛满星光那样明亮。

与百生告别时,他取下自己的手套递过来说,大冬天拍照不戴个手套,会把手冻坏的。我不接,他便抓过我的手,他的手十分温暖,将我冰凉的双手包在手心。我浑身一颤,瞪眼望他,他却一脸无事皱着眉说,你那个哥哥真不会照顾你。我偏头看瑾玉,他正抬手拦经过的的士。

回去的路上,我慢慢地将手套靠近鼻子,一阵桔香味轻轻飘过来。

这个世界永远也没有不会伤害你的人

那几日,百生不上课。他经常来补习班找我,如不上课,就拉我出门,或者直接窝在瑾玉的房间打游戏。瑾玉对于百生这种经常到访的自来熟显然觉得很纠结,几次都话里带刺地刺激百生,所以百生说,嘿,有钱人,你家那位哥哥为什么总见到我就生气?

我不想说,其实瑾玉说过,你不要总跟百生来往。我笑,瑾玉,百生不会欺负我的。

瑾玉皱起眉头,你当时不也认为苏祈不会伤害你吗?

一听到那个名字我整个人的思绪都冻结了一下。是啊,这个世界永远也没有不会伤害你的人。我们总在彼此伤害里才能得已成长。我不能责怪瑾玉揭我的伤疤,他是我哥哥。因为怕我再受伤害,才不喜欢百生的靠近。

再次看见苏祈的时候,是在遇见百生的那家糕点店。这一次,不是瑾玉托付我,而是百生约我。我刚到时,一个男生正满脸愤怒地纠起他面前的人的衣领说,你这小子居然敢欺骗我女朋友。旁边的娇小女生急忙上前拉开说,我知道错了,你别怪他。不要怪他。

我看到这里,都要笑出声来,抿着嘴站在店门口看着这一场可笑的闹剧。当事人百生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你也看见了,是她自愿替我买糕点。我可没逼她。

女生拉着男生出了店门,我看了看远走的两人,回头时才看见百生已经站到我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好看不?

我想了一下说,真可惜,要是再激烈一点就好了。

你真邪恶。百生笑。

我说,下次别这样玩了,难保不会遇到找你麻烦的人。

百生拍拍两手说,不打紧。我不是输不起。

我顿时被这样的话说得火起,你输得起,你有什么可以输的?

百生怔住。我也愣住,涨得脸直发烧。我不该这样发火,他与我并不是关系密切。没想百生却笑起来,笑得快乐又大声,他说,有钱人,跟你那位冷面的哥哥比起来,我以为你不知道脾气叫什么。

我也大声重复,我叫良辰。不叫有钱人。我现在穷得很!

百生扑哧笑出声来,拉我出门,知道了知道了,有钱的穷人良辰。

可就在他拉我走出店门时,与刚进店门的人擦肩而过(佳人微信公众号:jiarenorg),我一下身体僵硬,那侧脸,那声音,那近在眼前的味道,都如一道道闪电劈过来。

百生回过头,怎么了?却看见我惨白的脸,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只看到了同样站住转过身来的男生。我们四目相对,男生眼里显而易见的愤怒。

百生似乎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复杂,很高兴地问,嘿,有钱人,你遇到故人啦?

是啊。故人。这位故人,让我全身发冷,时光倒退。

你那位神经哥哥却毁了我一生

瑾玉回来时已是晚上,他开了灯,只看见我坐在墙角,一本相册已经被我剪得七零八落。他吓了一跳,迅速跑过来捉住我挥剪刀的手,急促地问,良辰?

我看着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瑾玉拦腰抱起我朝门外冲去,却在开门时看见门口正准备按门铃的百生。

到医院后,当年替我进行心理疏导的医生将我带进诊室,瑾玉才得空跟坐在旁边的百生算帐,几下就把他掀到墙上,恶狠狠地说,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做。百生说。

她变成这样,你居然说什么也没有做。

我送她回家就发现她不对劲,所以才半路折回来看看。

瑾玉松开他,退到长椅坐下,很久后才说,你知不知道良辰曾经有过很严重的抑郁症?

我想,我是没有想过再遇上苏祈的。瑾玉如此千方百计地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确保我不会遇见苏祈,即便遇到了,也不能再因他受任何伤害。

等我终于愿意开口说话时,瑾玉与百生已守了我一夜。苏祈忽然出现,在他们俩被我推出去吃早餐的时候。

他站在门口,提着一个果篮,他还是那样的骄傲,左脸那道伤疤触目惊心。他走进来,将果篮放到一边,开门见山地说,为什么你还留在长沙?

我死咬住唇。

他抚摸着那道伤疤,眼神阴冷,良辰,这么久了,你还在玩那种无耻的把戏吗?请不要再纠缠我了好吗。当初是你一厢情愿,你那位神经哥哥却毁了我一生。你们兄妹俩怎么这么贱!

他越说越愤怒,甚至转身就往门外走。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抓起果篮对着他后脑勺就砸了过去。他啊了一声,捂着脑袋,身体晃了两晃就倒下去。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吃饭归来的瑾玉和百生也愣住了。

苏祈被送去紧急处理伤口,我依然惊魂不定,双手发颤,天晓得我那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百生坐到我旁边握住我的手说,有钱人,你真是厉害,砸个人比砸球都准。

瑾玉在后面踹了他一脚。

他怎么样?我问瑾玉。

瑾玉冷着脸,死不了。

苏祈当然死不了,但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第二天,一夕之间,整个学校的论坛都贴上了——跟踪女诸良辰再度出手伤害前任男友苏祈。甚至还附有苏祈后脑被砸伤的图片。

百生看着这贴子半天抽不出气,我笑,你是不是怕了?

百生举起手说,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做负心人。

我拉下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其实你心里在好奇,你就是打死不承认。

我抬头看见站在窗外没进来的瑾玉,第一次,他允许百生这样接近我。因为百生是第一个知道我的秘密还没有吓退的人。

我曾经爱苏祈爱得忘乎所以,跟踪他、离间与他有任何联系的女生、甚至不惜诽谤他,我以为这样他就能为我独自所有,却忘记了一颗不爱的心无论怎样捂着也无法温暖起来。

那件事情以后,我患上了抑郁症,所有的一切都能让我觉得忧伤和绝望,整整一年都在进行心理治疗。

甚至,那件最羞于启齿的我以为已经遗忘的事,他也知道。

百生心疼地捧着我的脸,我要怎么做,才能稍微抚平你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