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暖黄色的灯光自他头顶斜射而来,成全了这个男孩最好看的侧影。

说实话,一开始,我把陈月初的搭讪当成一个玩笑。

我背熟了很多电线杆子上抄来专治牛皮癣的电话号码,将其中一个输到了他的手机里。我说“有空打给我”,然后,就跳上了依然执着等在原地的出租车。

后来,我不知道陈月初到底有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反正再见他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彼时我早已从周成益的阴影里走出来。走在校园里,看他和新女友手拉手迎面走来的时候,甚至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问好。我满脸笑意,心中却在狠狠骂他。

道路两旁的樱花簇拥成一团,开得那么艳丽,据说这是一个容易滋生爱情的季节,我却仿佛管中窥豹,由周成益这一个,已将全天下的男人看穿。我下定决心,大学 剩余的两年时间里将再不会跟任何男生有瓜葛。可是,走过一颗棵扑簌簌落下花瓣的樱花树时,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个白衣男孩不正是前些日子才被我欺骗了的陈月初 吗。

伴随着树枝的晃动,花瓣再次宛若落雪。

好在,手拿一只风筝跑向了远处草坪的他并没有看见早已躲到了树后的我,而是笑眯眯地蹲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将从树上取下来的风筝递到了她的手中。那一刻,阳 光洒在他的背上,整个画面看起来是那样清新而温暖,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在公园里飞奔放风筝的情景。

鬼使神差般,我居然轻轻走向了他。

我看见自己的身影将蹲在地上的他淹没,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来。

看见我,他先是眉头微皱,然后缓缓站起身来,笑着对我说:“感谢您介绍的医生,治好了我多年的顽疾!”

我被他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我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学校里。

他说:“是咱们学校啦!”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跟他居然还是校友。只不过,他平常都在距离这边很远的外国语学院活动,很难有机会碰到罢了。

“陈月初,走啦,李老师还在等我们呢?”

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路边响起,那是一个穿着绿色毛呢短裙,身形挺拔的女孩。果不其然,像陈月初这样长相帅气又不缺乏幽默感的男孩从来都是抢手货。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居然微微有些失落。我想知道,要是当初我没有戏弄他,给他留下一个恶作剧的电话号码,此时此刻,那个站在自行车旁等他的女孩会不会变成我。

“走了!”

陈月初拍了拍手,起身朝着女孩小跑而去。在跑了几步后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到我面前,夺过我手中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他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敢不敢打?”

望着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孩消失在林荫小道尽头的陈月初,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我想,陈月初该不会像我一样睚眦必报吧,可是,他明明已经有了新女友啊,又何必给我留电话呢。

犹豫了很久,第二天下午,我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个号码。

好在,电话里传来的不是江湖郎中的声音,而是陈月初那好听的男中音。

“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这句谋划了好久的开场白其实满是陷阱,满是天机,只要一听他的回答,便能知道他跟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的关系到底坚固到了哪种程度,是不是还有机可乘。

“哪个女孩?”果不其然,第一反应代表了他的内心(佳人微信公众号:jiarenorg),看样子那女孩在他心目中并非我想象的那般重要。

“就昨天在草坪那等你的女孩啊,不是你女朋友吗?”

我听见电话那头的陈月初笑了起来:“你猜?”

我向来懒得去管别人的闲事,如果换成别人通常这个时候我已经挂断电话了,可是那一天我却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道:“应该是吧。”

“瞧你紧张的吧吴萘,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不过是同一个导师罢了。”

我那几乎悬在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成功地落回肚子里,原来仅仅只是一名小师妹。可是,为什么我却从小师妹看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好的苗头呢。

鼓了很久的勇气,我终于平生第一次约了男生。我尽量把语气控制得漫不经心,我说:“陈月初,上次我吃了你的火锅欠你一顿饭,什么时候请还你吧。”

他说:“那好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我确定陈月初对我有意思了,他选择的就餐地点很浪漫,他吃饭时看我的眼神很暧昧,他说:“一见吴萘误终身哦。自从上次见了你,阁下就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看其他的女孩简直都像白开水?”

我顺势发问:“那我像什么?”

“麻辣锅底啊!”他想也不想回答,于是我便笑了。

暖黄色的灯光自他头顶斜射而来,成全了这个男孩最好看的侧影。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微微有些恍惚。

这就算是他的女朋友了吧。

我在心底这样默默地问自己,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有些事情隐约暧昧一些才好,又何必那么直白呢。

我发誓要在樱花落尽之前,挽着他的手在我们学院楼下走一遍再走一遍,最好能让周成益那个浑蛋看见。我要让他知道,他的离去并不代表我的世界一下子天昏地暗,而是一个崭新的,辉煌的开始。

4、我喜欢他的这种亲昵方式,喜欢初夏缱绻却不刺眼的阳光。

有陈月初那样的男孩伴随左右的确是很有面子的。

他的英语那么好,足以带着我走遍天涯海角不迷路。

我知道他的英语好,是因为曾亲眼看到过他跟我们学校的一位英国留学生吵架。那个个子足有一米九的金发男孩的英式发音甚至都没有他的纯正。他们两个人站在偶 遇的路边到底骂了些什么,我没太听明白,我只隐约听到了几次苏安然的名字。苏安然就是那个曾在火锅店里把他踹了的女孩,我还断断续续地听到眼前的两个男孩 似乎曾是最好的朋友。

骂战的最后,是金发男子对他说了抱歉。

而他,只是微微一笑,反而上前拍了拍那个男孩的肩膀。

那一次,我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将下巴扬得老高,我突然觉得我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牛的人。你想啊,就算让那些过了英语八级的家伙跟地地道道的英国佬论战,他们也十有八九撑不了几个回合。

“他也认识苏安然?”

对于我的疑问,陈月初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温暖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头顶,就像是一位成年人抚摸脑袋里装着一万个为什么的孩子。

我喜欢他的这种亲昵方式,就像喜欢初夏缱绻却不刺眼的阳光。

我在心底将“苏安然”这个名字默念了三遍,还默默地对她说了声“谢谢”,感谢她将陈月初这么出色的男孩推进我的世界。

我本以为我跟陈月初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就会这样平淡无奇地继续下去,也许,经年以后的某个傍晚,他会在一个灯光昏暗的路口亲吻我的额头。再过几年,他会从我父亲手中接过我的手,以丈夫的名义伴我终生。

可是,早已被简单的小幸福冲昏头脑的我却忘了陈月初这样的男孩是注定不会平凡的。

想来,我与陈月初小师妹的战争是发生在那年夏天的校际英语演讲比赛中。

要怪就怪没心没肺的陈月初,他干吗将我和他的小师妹赵琪安排在相邻的两个座位啊,他怎么可能没发现赵琪对我早已恨得牙根痒痒。

其实那次的比赛毫无悬念,其他朗读发言稿时还会结巴的选手跟气定神闲口若悬河的陈月初相比简直就弱爆了。

那一天陈月初演讲的题目很好玩,翻译过来叫《黄种人其实更懂真爱》。

当然,我翻译得不是太好。

我只记得他在演讲中将中国的《红楼梦》《西厢记》《梁山伯与祝英台》跟西方的名著《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简爱》做了精彩的对比,得出了其实东方人更懂深藏真爱的结论。引来台下一阵阵掌声。

当时,我只顾着为他喝彩了,没发现其实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事后想一想,他那明显是在向自己的英格兰伙计宣战了,目标直指苏安然。

可悲的是,我和赵琪还在一厢情愿地为他争得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