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红尘一梦』

桑提国国主生擒魔君带到帝君面前发落。众人才知,这万年来,魔族不甘当初妖王用施蛊的方法赢得战役,虽表面诚服,然始终在研制破除此蛊的方法,直到魔族七殿下千岁之年,魔君终于成功的将元神入蛊之术练成,并将其种入蛊虫中。

只要饲养者爱上蛊虫,而后蛊虫杀死饲养者,这蛊就算是解了。听上去似乎无人能破的蛊,魔君竟想出以七皇子诱白汐的方法,众人不禁唏嘘。月罗族大功一件,帝君赐予月罗族为上神族,全族登仙,赐予月灵宫。

魔族至此之后,被帝君流放至血窟,没有帝君法令不得离开。

听闻魔族伤亡惨重,七殿下元神俱毁,不知魂归何处。而白汐,却放弃了成仙的机会,孤身到桑提城开了一间酒坊。

每日晨曦微露,她就到悬灵崖边去摘开得艳丽的桑提花,采集清晨最甘甜的露水回来。研磨,浸泡,发酵,出酒,每一道工序她都亲力亲为,仔细用心。

她酿出来的桑提酒芳香馥郁,十里飘香,成为桑提城嫁娶必饮的美酒。她给她酿的酒取名“漫漫”,众人皆以为,是慢慢品尝之意,而她却说,这是春光漫漫,幸福流长的意思。

她就这样在桑提城过了千年,成为了桑提城有名的酒坊老板。每年踩叶节,她总会提上两壶桑提酒去青悬崖上独饮,年年如此,千年不变。

看着皎洁月光,沉浸在酒香之中,她时常在想,那几百年和向子渊在一起的岁月究竟算得上什么,他那样讨好嬉笑,呵护备至,竟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真的爱过她吗?那些虚情假意的为之都只不过是为了骗她吗?不,她始终不相信。

世人都以为是月罗族的族长早先窥探了向子渊杀她的动机,可是她却看得明白真切,他若要杀她,不会等到那一刻才动手。他掏出匕首的那一瞬间,确是迟疑的神色。

他让她忘了他,她以为她每天沉醉在酿酒的芳香中,便能将自己灌醉,便能真正忘却这几百年看似红尘一梦的相遇。

白汐摸着脖上挂着的沙瓶,里面现已空空如也。她已经两千五百岁了,却从未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生是死,是否爱过她。她在青悬崖上喝得酩酊大醉,夜里风声渐至,有人扶住要倒下的她,青丝缭乱,气息熟悉,她凑近了去摸他的脸,却迷糊的倒在他的怀中,醉了过去。

醒来已被人安置在家中的榻上。酒坊伙计说,是一名公子将她送回。伙计们都在谈论:“这公子美得和谪仙下凡似的呢。”

白汐心头一紧,又听得伙说:“这公子定了美酒,说是下月成婚所需。”

原来即将成为人夫,白汐笑自己太过多虑,转头去了酒窖酿酒。那公子统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来付首款,第二次是付余款,白汐都未曾见到,只是每次从后院出来,都听到有人在谈论此公子的绝伦美貌和一袭红衣。

第三次,白汐想凑个热闹,出来之时却只看到那一身红衣钻入一辆马车,驶向城南方向去了。

伙计递给她喜函:“公子说您酿的酒他娘子很喜欢,他家娘子很想见一见酿得如此美酒的究竟是何人。特邀请您出席喜宴。”

白汐拿着那张大红喜函,凑近了闻,竟然散发一股桑提酒的香味。

捌•『景色尚好,一切终不晚』

喜函上的成婚之日是七夕,彩鹊聚集的日子。心底深处似被人撩起了某根心弦。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城南的方向走去。去之前,她在酒窖里找出两瓶藏在雪域洞府地下千年的桑提酒。

她一路晃荡至喜函上所写的方位,那里并未张灯结彩,也非锣鼓喧天,只有成双成对的彩鹊绕城环形站在府邸半空。

要聚集这么多彩鹊并非易事,可见新郎的用心。有周到的管家等在府邸门,白汐刚到,管家就上前作揖:“可是倾城坊店主白汐姑娘。”

“正是在下。”

“吉时已到,就差姑娘了。”管家热情说道。

这主人倒还礼节颇多,非要等客人全齐才开始拜堂。白汐悠然一笑,随着管家走入府中。

去往大堂的途中,随处可见满院的桑提花,五颜六色,姿态万千。

远远的,白汐看到了红色的喜堂,空寂的大院尽头,大红绣球高高挂起,龙凤香烛烧出一室旖旎,夜色渐渐拢起,一轮明月倒挂在空中,坠下万点亮光。

这样一个普通的喜堂,此刻像是沉浸在浩瀚景色之中。一个身长玉立的男子背对着白汐,一身红衣,用上好的蚕丝布料,勾勒出一身修长背影,墨黑的发高高束起,露出一节白皙的脖颈。正在与旁边的人嘱咐些什么。

不知何故,白汐陡然有种心跳止息的错觉。

“白汐姑娘,请吧。”管家在旁催促,白汐缓过神,摇摇头不作他想,提着桑提酒走了上去。

“公子,白汐姑娘到。”管家说了一声。

白汐提着桑提酒上前施礼:“在下白汐,特来祝贺公子新婚。”

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红色喜袍的人刚刚转过身,目若朗星,眼眸如画的绝色之姿,垂头低头的那一抹笑容–是向子渊。

“你……”白汐惊得说不出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讶然。

“听闻白汐姑娘的酒闻名桑提,看来不假。”他淡然自若的结果白汐手中的酒,放在鼻尖嗅了嗅。

“公子可认得我?”白汐问道。

“倾城酒坊老板。”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白汐不相信的再问了一次。

“难道姑娘还希望有别的其他吗?”他笑得轻佻。

“公子说笑了,白汐未想高攀。”她顿了顿:“祝贺公子大婚之喜,万年永好。小女子先告辞了。”

“白姑娘,不留下来喝杯喜酒?”他挑眉。

“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子酒坊还有事。”

“姑娘对新娘子不好奇吗?”他继续追问。

“那是公子的良缘。”

白汐转身,不去看那张与向子渊相同的脸孔。刚走到厅外的院中,天空中依次排开的彩鹊扑羽飞起,绕城了一道拱形的桥梁,宾客们都在惊呼,白汐也被这样的奇观惊艳得停下脚步。

身后的人陡然说道:“阿汐,你若走了,我找谁与我成婚?”语气熟悉,像是千年的梦境。

白汐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曾说过,若然有那样一天,我带着聘礼,从银河之遥,踏着彩鹊过来,你便嫁我。现在,这话可还算数?”身后的人慢慢的走近她。她闻到他身上渐渐靠近的气息。

“那时我以为我必死无疑,是父皇将我救回,为了见你,我经历了阿鼻地狱,油锅刀山,死亡金矿才去除魔性得以离开血窟,这一千年,不管有多少艰难,只要一想到还能再见你,所有的疼都不算疼,我只是担忧,你真的忘了我,爱上了别人。”

他又上前,声音就在她的耳后,“在青悬崖边见到你的时候,我见你哭得那样伤心,我好恨我自己来得这样晚。”他从身后揽过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温柔的在她耳边耳语,“如今我不再是魔族的七殿下,你,可还要我?”

似乎经历了千年,长到这一切仿佛皆是梦,可是此刻,他在她的耳边,说得那样真切,动人。辗转缠绵。

风吹得她的周身有些凉意,时光这样漫长,这一个拥抱,她等了太久太久。白汐忍着泪,缓缓的转过头来,殊丽目光对上向子渊眼中的那一抹点漆光芒。一千年了,她以为他已经不见了,或是将她忘了,她埋在酒中,假意将自己灌醉。终是怕他从未爱过她。

如今他就在她面前,拥着她,告诉她,他经历艰难万险,只为爱她而来。白汐轻轻的扶上向子渊的额,触碰他眼角的泪光,幽幽的道了一句:“看来,这一生,也只有我要你了。”

声音温柔清晰,似越过桑提树,荡过酒气香。彩鹊站在上空扑腾着翅膀,银河之遥的光从天边传来。景色尚美,一切终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