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父亲和陈爷子的交易

如果我是杀死陈爷子五六十人的恶魔，为何我却一点都想不起了？

我突然想到陈爷子的话，陈爷子说父亲用了三十几年一直在找克制我的办法，为什么要克制我？这点也可以推出我不是不死人的事实，假如我是不死人的话，我顶多就是寿命长点而已，根本不会对别人造成危害，那么父亲就不会花费这么久来克制我。父亲绝对不会因为我活得长而这样吧，不然一刀杀了我就是。

我已经确定我不是不死人。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不死人身上打转儿，查破了一个又一个的秘密，但是关于不死人的秘密就像是雨后春草，割掉一茬又生一茬。这完全不合常理，因为一个事情不管有多神秘，围绕它的秘密必定是有限的，不可能越查越多，如果越查越多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在不死人这件事情上做手脚，既然有人在不死人这件事上做手脚，那么就有可能不死人整个事件都是那个人炮制出来的。

那就意味着，不死人也许是别人放出的迷雾弹。我开始从头梳理一遍关于不死人的记忆，我第一次听到不死人这个词是在坟山上，是由陈爷子说出来的。陈爷子带人来抢不死人和玉棺，但是最后中了二叔的埋伏，以放弃不死人和陈静为条件，带走了玉棺，但是在出谭家村后，被我追上，几乎九死一生，直到父亲带人去救他，才躲在火土坝得以活命。

我理出了这条线，然后再在每一个细节上仔细推敲，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发现了一点蹊跷，那就是父亲和陈爷子的交易，我之前以为父亲故意这么做，是为了在半路劫杀他们，但是事实证明，这个推论是错误的。那么这就说明，父亲和陈爷子的交易是真实的，父亲的确是真心地把玉棺交给了陈爷子。那么又回到交易本身，父亲很明显做了一个亏本的交易。我之前并没有仔细推敲过这点，竟然没有发现这么大的漏洞，陈爷子只是他们组织的一个行动人而已，他根本就没有权利决定放弃不死人，而这点父亲心知肚明，至于陈静，更是无足轻重，父亲一个小指头就能让陈静安全无虞，所以陈静并不是交易的条件，而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我推到这里，终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就是父亲和陈爷子在演双簧，自从陈爷子第一次在谭家村出现，原本不是很复杂的局面瞬息就变得迷雾重重。为什么父亲要和陈爷子做那个亏本的交易？父亲为何要去救陈爷子？陈爷子是他的死对头，父亲虽然和陈爷子英雄惜英雄，但是绝对不会为了陈爷子放弃自己的利益，而且他跟本没有这个权利。有句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父亲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父亲和陈爷子的交易就是对等的，虽然表面都是陈爷子得利，但是背地里陈爷子肯定给了父亲相等的利益。父亲为了瞒住他和陈爷子已经暗地里做了交易这事，不得不装模做样地演了坟山上的那场戏。坟山那场戏异常成功。父亲得到了他的东西，陈爷子得到了玉棺，本来皆大欢喜的结果却被我突然杀出搅了局。

父亲和陈爷子明明知道是我搅了局，但是并不敢让这件事曝光出来，而是千方百计地为我隐瞒，所以他们在分水岭伪造了事故现场，然而还是觉得不保险，又打电话给陈静，让陈静将我叫回贵阳，但是他们百密一疏，被我看破了他们的计谋，小赖子又恰好跑来向我哭诉，无意中将他们的藏身地告诉了我，我这才跑到火土坝，知道了他们的密谋，而他们见到他们的密谋破败，又开始给我灌迷魂汤，造成我是不死人的假象，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从梁何酒口中知道了不死人的特性，从而推出来我不是不死人。

那么一个问题就出现了，他们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瞒着我呢，甚至不惜说我是不死人。

我推到这里就再也推不下去了，这时我和小赖子已经到了村子里，我不想再住在家中，因为住在家里，每日和父亲相见，我实在无法面对，再是在家里我做许多事情都不方便。于是就住到了小赖子家，小赖子很欢迎我住下来。

陈爷子走后，陈静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他回来了，叫我不必担心。我没有将其中原由告诉陈静，装傻充愣地说了一些回来就好的话。

对于我住到小赖子家的事情，母亲颇不解，一股劲的让我搬回来住，我找了个借口拒绝了，母亲也没办法，倒是一天也来看我几次。

父亲也来过一次，劝我回去住。我照样拒绝掉了。

在小赖子家这几日，我门都没出过，一来因为火土坝的事情，二来我一直在梳理事情。我自从开始调查以来，我做过很多推论，但是许多推论最后都证明是错的，然而亦有一些是对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的推测虽然错了许多，但是是有用的，因为我已经查到了这种地步，知道了许多。

父亲和二叔花费大量心力设我的局，这个局在几十年前就开始正常运作了，虽然我开始调查，但是父亲和二叔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而已，一直都是被动应付。但是后来，随着我调查得越深，知道得越多，父亲和二叔开始变被动为主动，这代表着，他们之前设的那个局已经不够用了，他们要开始设新的局来弥补。这是一个逆转的信号，因为这代表着我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劣势开始转向能和他们公平斗法的均势。我之前说过，我是和他们在竞争时间，如今，我终于在落后几十年的情况下跑到了他们身边，我们已经并肩而走了。

这时父亲突然来了，小赖子惊慌失措地站着，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父亲。我对小赖子说道：“还不快叫爷，虽然现在跟了我，爷还是照样要叫的。”

小赖子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声爷。父亲脸色很难看，他瞥了一眼小赖子，然而什么话都没说。我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告诉父亲，现在小赖子是我的人，你不可以再差遣他。二来是向父亲放出一个信号，我现在已经不是当时那个谭越了。

父亲坐下来，对小赖子说道：“你下去吧，我和你叔谈点事情。”

小赖子看了我一眼，就想出去。我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坐下来，听听你爷说什么，你也好长长见识。”我现在并不想瞒小赖子什么事，小赖子掏心掏肺地对我，我也不会对他藏着掖着什么。

小赖子看了一眼父亲，还是拿不定注意。父亲懒懒地说道：“你现在是你叔的人了，看我干什么？”小赖子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爸，你不用劝我回去了，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先开口道。

“我不是叫你回去的，我是来和你谈事的。”

“谈事？谈什么事？”我装傻道。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些秘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用了，你的秘密你还是守好咯，我要知道的我自己会去查。”我冷冷地说道，虽然心里很想知道父亲会说什么，但是我控制住了，我以前为什么会被牵着鼻子走，就是不知道别人放出来的是食物还是诱饵。

这话明显让父亲大出意外，他脸上露出什么错愕的神色，半天都恢复不过来。我心里冷冷笑道：“果然又是来给我放诱饵的。”

父亲站起来，咕哝了一句，就起身走了。走了几步后又转过头来对我说：“小越子，你别恨你爸，你爸也不容易。”

这一瞬间，我竟然生出一点不忍，虽然父亲很可能不是我的生身父亲，但是他毕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他的确是爱我的。我心里明白，他对我隐瞒这些事是迫不得已，然而现在的我已经变了，就如陈静当时所说，人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和父亲，都很清楚，在亲情和理智上我们只能选择其一。就算有一天能抛弃这些事情，我们到底还能像以前那样吗？他和我都不清楚。

送走了父亲，我坐下来，心里十分怅然，于是缓缓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小赖子也闷闷不乐地坐着。外面已经是黄昏了，斜阳西坠，风景凄然。

我吐了一口烟，心里喃喃道：“下一步就去弄明白父亲和陈爷子的交易是什么。”我之所以如此决定，因为这事发生的时间最近，留下的线索最多，而且我大概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和小赖子的一家人吃了饭，我再次变得默然，小赖子的一家才像家啊，和我以前的家何其相似。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第二天，我就开始行动了，要想知道父亲和陈爷子说了什么，就必须要知道陈爷子是什么时候到达谭家村的，而陈静肯定知道他爸爸是什么时候来的，因为在坟山大会那晚，陈静悄悄出去，肯定就是他父亲叫她出去的。我打电话给陈静，聊了许多家事才将话题转到陈爷子身上。

“陈爷子到了吧？”

“嗯，到了，他说他在谭家村出来后，遇到了点情况才耽搁的。”陈静在那头快乐地说。

“什么事耽搁了？”陈爷子果然有秘密，竟然把自己差点死了的事都给他女儿隐瞒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的事情从来不告诉我。”陈静嗔怪道。

“对了，陈爷子什么时候来谭家村的？”我终于问到这个核心问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

“有点事，你先说，说了我再告诉你。”

“爸爸就是当天晚上到的啊，然后派人将我悄悄叫了过去，我走时还给你解了迷药呢，你忘啦？”陈静颇不满地说。

“知道啦，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的。”我说完这些废话，马上回到问题上来：“你爸上坟山之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啊。”陈静笑道，估计我前面那句话起了作用。

“你仔细想想。”

“这么一说也好像有点，爸爸上山之前说要去见个老朋友，不过爸爸一生跑来跑去，在谭家村有个老朋友也不稀奇。”陈静问我：“这很重要吗？”

“哦，不，我就随口问问。”我压抑住心里的激动，和陈静又说了一会儿别的才挂了电话。

陈爷子见的那个老朋友就是父亲了，从他们在坟山的谈话就可以看出来，他们认识了许久，而在谭家村能让陈爷子亲自去见的，也只有父亲了。

他们果然在上山之前就见过，他们果然做了交易。

那么陈爷子给父亲的东西是什么呢？这个东西必定特别重要，才使得父亲冒着生命危险将玉棺给了陈爷子。

父亲肯定不会被金钱收买，也不会受陈爷子的威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父亲放弃玉棺是想得到什么？

“不死人？”我摇头笑笑，不死人之前推出来也许只是一个烟雾弹，根本就没有不死人这种东西，或许是他们为了瞒住我，借不死人给我灌迷汤。这时我突然将坟山上的事情再一次联系起来，竟然又发现了点东西，不死人这词第一次是从陈爷子的口中出现的，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过，玉棺都在这之前出现了，为什么陈爷子一来，就出现了不死人这个词语呢？

因为陈爷子说不死人这个词语前，先和父亲见过面了。那么就无法排除这种可能——不死人是父亲和陈爷子商量后的编出来的。他们为了弄得逼真，所以必须要找个有据可考的东西来，绝对不能随便编个东西，因为玉棺我之前见过，要和玉棺匹配的，只能是不死人了。所以这能和我在梁何酒那里得到的信息匹配，这就是他们高明的地方，尽量将假的都弄成真的，然而假的就是假的，不管你做得再逼真，都会露出马脚。

父亲想得到的肯定就是他想以不死人代替的东西，因为这个东西不能说出来，所以只能以不死人代替。所以不死人只是一个东西的代号。那么这个东西是什么呢？我的第一直觉是人，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但是虽然是直觉，亦可以有蛛丝马迹可以当做证据。

那就是不死人这个名词，父亲用不死人来称这个东西应该是出于他的直觉，人有一种习惯，就是给任何东西取代号，这个代号绝对不会和那个本体相差万里，一来是便于记忆，二来是人无法逃脱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最直观的视觉。比如当时林立果准备武装叛乱，这次行动的代号571，就是武装起义的意思。林立果为什么不用别的三个数字呢，就是因为上面两个原因。

所以父亲给那个东西取名不死人，那个东西肯定就是一个人。

我之前怀疑那个“不死人”是祖父，这点现在还不能证明，暂且不讨论，后来怀疑“不死人”是二叔，然而从二叔的表现来看，二叔的确不是“不死人”，关于二叔结婚的事，我问过母亲，母亲证实二叔的确结过婚，而且很相爱。只是我不知道。

那么现在“不死人”可能代表的人就只有两个，一是祖父，二是——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很惊讶了，我在那么多惊讶中走过来，已经变得有些泰然处之了。

而且在祖父和我之中，我的可能性更大，这不用说大家也应该知道。

那么父亲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代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