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梁何酒

我们在分水岭调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来,父亲留下一部分人沿着县道继续查下去,我们就回了村子。

我当天晚上在回贵阳和留在谭家村中争斗了许久,眼看着就要知道一些事了,如果现在离开,中间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故。而不回去的话,留下陈静和谭天两个人我又实在不放心,争斗来争斗去,最后还是拍板回贵阳,谭家村的事情虽然很重要,但是和陈静与谭天比,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我将回贵阳的事情给父母和二叔讲了,父亲很是黯然,一句话都不说。倒是母亲挺开心的,说是我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陈静和谭天在家她不放心之类的。我也没怎么听,就连连点头。二叔给我说:“有什么情况我们就打电话给你,没事就别来了。”

我笑道:“二叔,电话倒是有,不过不会是二叔你打给我吧。”我故意将二叔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二叔看了我一眼,就闭了口。

我上车时,父亲还是没对我说一句话,我悄悄看了一眼父亲,竟然看到父亲流露出一个突然放松的表情。原来他之前一直在伪装,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真实的心情,但是他还是没能逃过我的眼睛,那个短得无法注意的表情彻底出卖了他,他对于我离开谭家村,竟然显得如释重负。

我心里不禁高兴起来,当然不是因为父亲高兴我才高兴的,父亲高兴是因为我终于滚蛋了,那么我就没必要为自己的滚蛋高兴嘛。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竟然给父亲带来了压力,我的调查终于快碰到父亲给我拉的那条红线了。所以父亲才会对我的离去感到如释重负。

我到了家,心情十分沉重,照目前的情况来说,陈爷子肯定是死多活少。陈静三番五次地问我陈爷子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只是找了个借口推脱了过去。

“你多久开始怀疑你爸出事的?”我问道。

“我没有怀疑。”陈静顿了顿说:“爸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事。我都习惯了。”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说你怀疑你爸出事了?”我心里浮上一层阴影,一种极度的不安随即传遍了全身、

“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诉我爸爸出事了,我听后就打电话给爸爸,怎么打都没人接,以前我打电话给他,他不管在干什么都会接的。”陈静含着泪,望着我道:“小越子,爸爸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呀?”

“傻瓜,别自己吓自己,陈爷子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这次也肯定没事的。”我安慰陈静的话我自己都不信,因为我我亲眼看到那块裹玉棺的黑布,玉棺里的怪物已经出来了,就算陈爷子他们再厉害,也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是吗?”陈静泪花闪闪地问。

“嗯,快睡吧。”

我把谭天也抱到了他妈妈的身边,陈静搂着谭天就睡着了。现在的我已经犹如惊弓之鸟,生怕那个怪物出现伤害他们,虽然贵阳和谭家村隔了几百里,但是我还是无法放下心来。这一切实在已经不能用常理解释了。

我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十分郁闷地抽了起来。我心中的迷雾多如我凸出来的烟雾啊,城市那斑斓的灯火,此刻都显得迷迷糊糊的。

这时我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我大学老师发给我的:我到贵阳来出差,明日欲与君晤面,XX酒店,上午九点。

看到这个半古半现在的短信,我就算没有看到备注的人名,我也猜到是他了。他叫梁何酒,是我大学的哲学老师,我的专业不是哲学,但是为什么会认识他呢?这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来。

梁何酒是个很不修边幅的人,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小孩子脾性,他的课上得很好,对学生又好,所以很多学生都喜欢他,外系的也爱去蹭他的课,我就是在蹭课的时候认识他的。不过他那脾气虽然能和学生打成一团,不过并不讨学校领导的喜,大半生过去了,也只混了个副教授。幸好梁何酒也不在意,不然真会气死的,那些无能之辈全都人模狗样地挂起教授的牌子了。

梁何酒将他的名字拆成了一句诗,好像是这样的:何须言得丧,酒里说平生。

我和梁何酒后来越走越近,一大部分就是我们都是诗词爱好者,但是这只是一个小原因,大原因是梁何酒是个神秘事件研究者,而我小时候因为祖父是捉鬼匠的关系,看了一些书,也听了很多故事,再加上我嘴巴比较会说,就骗得梁何酒高兴得合不拢嘴来,他在学校成立了一个神秘事件研究社团,就专门招录那些对神秘事件有兴趣的学生,那时我因为想在陈静面前出出风头,而自己又没什么特长,翻来翻去,就发现我知道的鬼故事多点,就进去神秘事件研究社团了。在里面也没什么事情,无非就是梁何酒把中国几千年来的神秘事件都讲了一遍,然后让我们找出这些神秘事件的关系来,不过他招录的都好像不是真正的神秘事件爱好者,不过都是些想给自己贴贴金,以后好泡妹子的主,这一度造成了我们社团男多女少的惊人比例,只有一个妹子。十几个汉子,最后那唯一的妹子受不了我们就不告而别了,我估计整个社团里就只有那个妹子是真正的爱好神秘事件的。

我们这群饭桶自然没能完成梁何酒交给我们的重大任务,毛关系都没能找出来。

最后我们社团被学校强制解散了,罪名是宣传封建迷信。梁何酒也被他的上司臭骂了一顿。那晚梁何酒还约我出去喝了一顿酒。醉呼呼地说:“我看整个社团就你靠谱点。别的人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对于梁何酒这么夸赞,我心里十分受用,连忙将我进社团是为了在陈静面前炫耀的事隐了,痛首急心道:“现在的人,哎,不过承蒙老师看得起,我谭某人实在无以为报。”

那顿酒之后,我和梁何酒的关系迅速拉近,他竟然肉麻地称呼我为谭君,我也不客气,也直接称他为梁君了。

大学时常常和梁何酒诗酒谈笑,指点江山,亦是十分快活的。

第二天我提前了一刻钟就到了XX酒店,想不到他已经在大厅的一个角落坐着了。

“哎呀,谭君。”梁何酒老了很多,头发有一半都白了,不过精气神看上去还不错。

“哈哈,梁君,怎么来贵阳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在梁何酒面前坐了下来。

“既为知己,何必在乎俗人那一套。”梁何酒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久别重逢,当浮一大白,不过现在早上,喝酒伤胃,就以茶代酒吧。”

我也暂时忘却了那些糟心事儿,和梁何酒碰了碰茶杯,旁边吃早餐的人看着我们吃吃地笑了起来。

“如此俗人,不必理他。”梁何酒看都没看,给我添了一遍水,又给我叫来了早餐,我们就边吃边说着,说了许多大学的事情,说得心怅怅然,四年悲欢,一朝尽去,每来回首,蹙眉叹息耳。

梁何酒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道:“你现在还在研究神秘事件吗?”

我被问住了,想当初不过为了在陈静面前出风头才伪装自己是神秘事件爱好者,想不到梁何酒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于是诚实相告:“梁君,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我并不是神秘事件爱好者,我当初只是为了在陈静面前出风头才进去的。”

梁何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对我道:“我早知道了,当初你们男生哪个不是这样啊,我估计整个社就那个唯一的女生真正爱神秘事件,你们呀——”

“那你为什么还说我靠谱?”

“我说过吗?”梁何酒摸摸脑袋,摇了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我这才想起,梁何酒说这话时已经喝醉了。妈的,岂不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而我和梁何酒的忘年交竟然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上的。

“不说这个了,没意思。”梁何酒摆摆手,对我道:“你有研究神秘事件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并不想和他说我遇到的那些怪事,也两言三语说不清楚。

“哎,也对,你当初就不是因为这个才进去的。”梁何酒有些失落。

我突然想起梁何酒研究神秘事件几十年,我有些事情或许可以问他,比如不死人啊,玉棺啊,都应该算神秘事件吧。

“对啊,梁君,我有个奇怪的问题想问你。”

“问吧,问吧。”梁何酒只要听到奇怪神秘这些词就来了兴趣,眼睛又恢复了光芒。

“你知道不死人吗?”

“不死人?”

“嗯。”我点了点头。

梁何酒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不死人我也不是很了解。”

我失望地咕哝了一句。

“不过我还是可以说说的。”梁何酒这只说半句的毛病真让人想吐血。

我眼巴巴地盯着梁何酒,梁何酒又费了一番事儿才说下去:“不死人顾名思义就是不会死的人,其实这不大准确,时间照理说是无限延长的,但是除了时间任何事物都有毁灭的一天,你别说不死人了,就是地球,月亮,太阳都会毁灭呢。不死人不过就是活得比较久的生物。”

“生物?”我疑惑地问道。

“对,不死人并不是人类,他们是和人类十分相近的物种,也或许可以说,不死人以前是人类,但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变成了活得更久的东西了。”

“那也是人嘛。”我说道,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遇到不解的事情总会问出来。

“你给我定义一下人,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东西还会是人吗?”梁何酒对于我打断他很不满,我只好不敢再开口了,听着他说下去:“中国也是有很多不死人的,比如在三皇五帝时期,那时的人都能活几百上千年,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不死人,比如黄帝啊,神农啊,都是不死人。那个彭祖不也是活了八百多岁吗,他也应该是不死人。”

“不过那都是传说神话啊。”

“你小子不开窍了吧,神话传说不也是在现实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吗?亏你还是写小说的,你写的小说也肯定是在现实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吧,只是量多量少的问题。”

“恩恩,那你继续说下去。”

“我还可以给你举出一个实例来,清朝有个人叫李庆远,就活了两百多岁,他算是比较短命的不死人。”

这个我知道,我也一直在纳闷为什么他会活这么久呢。

“其实在西方国家也是有的,比如说吸血鬼,他们也是不死人,只是后来人越传越离奇,才弄成这样的,那些吸血鬼就不过是比普通人活得久一点的不死人而已。”

“那中国现在有不死人吗?”

“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应该说有,但是找不到了,不死人已经隐藏在人群中了。”

“什么意思?”

梁何酒突然将声音压下来,对我悄悄说:“这件事情就涉及到许多大事了,我也不能细说,就只对你说一个地名。”

“什么地名?”

“罗布泊。”梁何酒说完这个地名就不肯再说下去了,我只能自己去瞎琢磨了。

“罗布泊不就是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地方嘛,为什么会和不死人有关?”

我想了一会儿没理出头绪,就暂时放下来,和梁何酒说起别的来,我还在旁敲侧击地打探关于玉棺的事情,不过他怎么都不肯说了。

“梁君,你真不够意思,这都不说。”

“你小子不懂,你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我见问不出什么来,再聊了一下就走了,而梁何酒第二天也回学校交差了。

我回到家时,陈静正在饭桌前等我,谭天上学去了。我把见梁何酒的事情说了,不过没说关于不死人的内容,陈静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他以为我也失踪了。看来她被陈爷子失踪的事情搞得疑神疑鬼的了。

“你说那个打电话给我的人是谁?”

“你听出声音了吗?”我问道。

“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你认识的人,你想一想,看看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人。”

陈静抱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我对陈静说:“我明天再回谭家村,陈爷子的事估计只能在谭家村才能查出来,在这里等也是干着急,你和天天明天就住到爸妈家去。”

陈静拉住我的手,含着泪对我说:“你一定要救出我爸啊。”但是想了一想,泪水更多了:“不行,那里太多古怪了,你还是先保护自己要紧,要是你也出事……”

我抱着陈静,安慰了她许久才好。

第二天,我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再次奔赴谭家村,父亲惊讶地看着我,这次他完全不能掩盖他惊慌的神色。我得意地笑了笑,看来我的杀伤力越来越强了。

母亲埋怨过不停,其实她是在心疼那些路费。哎,母亲真幸福,现在竟然还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操心。

等母亲走了,我就问父亲:“情况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你就走了一天,能查到哪里去?”父亲很不高兴地说:“你真是……”

我就笑了笑,说:“我真是厉害是吧?”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自投罗网。”父亲说完就拂袖而去。

那句话像是一记闷棍,直接把我打晕了,我回来怎么是自投罗网呢?难道是什么人要加害我?

哎,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我刚才还为自己的战斗力提高而沾沾自喜,想不到现在突然又觉得自己变成了渣。真是瞬间大起大落呀。

我去问小赖子,小赖子也说情况还和我走前那天一样。一路查下去什么都没有。

我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果陈爷子出事了,这么个找法,一定能找出点什么吧,不可能就那一滩血吧。

我脑子又开始运作起来。照之前的推论,陈爷子他们是被玉棺里的怪物害了的,但是以现在的情况往前推论,怪物害人这事完全说不通,原因有两点,一是我之前说过的,怪物再厉害,杀掉这么多人,怎么都会留下更多的痕迹,不可能就那滩血。二是,如果真是怪物杀了陈爷子他们,那么就意味着怪物逃了出来,逃出来的怪物肯定会再去杀人,就算没去杀人,也应该有村民看到,这里虽然是深山老林,但是怪物也太招眼了。

那么是不是可以怀疑,陈爷子不是怪物杀的呢?那样的话,陈爷子就有可能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