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玉棺和不死人

我热好了饭,放在陈静面前,陈静抬起头,冲我顽皮地笑笑,我故意没理她,陈静讨了个没趣,低着脑袋吃着饭,小赖子在我父亲面前拘谨得很,我就打发他回去了,父亲看着小赖子,对我道:“我辛苦培养的人,现在竟成了你的呢。”

“哼。”我笑道:“你培养了那么多人,还差这一个么?”

“谭越,你注意点,你是在和你爹说话。”父亲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我就没见过设局害自己儿子的爹。”父亲越动怒我就越镇静,这叫以不变应万变。

父亲知道着了我的道儿了,就压下火气,喝了一口茶,缓缓地道:“在家就不谈这些事了。陈静现在来了,你也消停一下,带着陈静到处玩玩。”

既然父亲都软下来了,我也没必要再争下去,掏出一根烟刚想点上,看了一眼父亲,就将烟扔了过去,父亲接过烟,就和我说起别的来。只有这时我们这家才像个家,我和父亲真是世界上最怪的父子了,在外面就互相视为仇寇,在家了又变成了老朋友。

当天晚上母亲非要和陈静一起睡,我就只能一人睡了,也正好,省得和一个浑身秘密的人同床共枕。

我躺在床上,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破房子里的那三具尸体猛然浮现在我脑海,那三个人既然是被二叔他们杀死的,那么他们应该就是谭家村的死对头。他们不是签订协议了吗?为何又要来到谭家村,而二叔杀死他们,岂不是再次挑起战争吗?当年他们之所以签订协议,必定是继续争斗下去的后果是两方都不能承受的,那现在为什么又轻易开战呢?一定是因为什么变化了。

我把头埋在枕头下面,闭着眼睛,想将所有的脑细胞都调动起来。

对,想到了,我兴奋地摇着头。

那个东西一定是用来维持他们协议平衡的,现在这个东西变化了,那么他们协议的平衡自然就打破了,那么战争势必不能避免。所以,谭家村的敌人就开始行动了,他们通过各种方法混进谭家村里面,在僻静处潜伏下来,等待着时机。那破房子里的三个应该是以前就潜伏下来的人,呆在村子里的时间应该很久了,因为他们在房前做好了机关,这是准备长期驻守的防守手法,但是他们很不幸运,被二叔知道了。

那陈静应该也是因此潜伏进来的,那么现在的谭家村到底潜伏下来了多少敌人呢?我不敢去想,这批人太高明了,这么小的谭家村,他们竟然都能潜伏下来这么久,而没有人知道。

难怪父亲和二叔会秘密练兵,原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今天。等一等,好像又有什么出来了,预料到今天?难道当初他们签订协议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天会重新开战,这完全不合常理啊,没有人能预料到以后会发生什么。

“哎,这有什么?这完全是正常的,因为他们虽然签订了协议,但是亦可以随时撕毁协议,重新开战的,就像双十协议那样”我骂自己道。但是我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因为我听小赖子说,父亲和二叔练兵只是这几年的事情,如果他们为了防止敌人的进攻,就应该随时准备着,敌人的进攻是随时的,也许第一天签订停战协议,第二天就率兵来打你了呢。那么父亲和二叔为什么要在这几年才练兵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父亲和二叔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战,但是他们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敌人什么时候回来进攻他们?就算是父亲和二叔在对方安插了眼线,也不可能知道几年以后的战争。那么就可以推出唯一的可能——他们知道维持协议平衡的那个东西什么时候发生变化。

啊!我不由得吃了一惊,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玉棺,因为在献血喂尸的那夜,就是破房子里的那三个人的死期。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我不得不有理由相信,那个维持协议平衡的东西就是玉棺里的东西。

那么这个又和我的之前的怀疑相冲突了,我看到玉棺那晚,我怀疑玉棺里是祖父,但以现在的情况看,玉棺里是祖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玉棺里的东西是什么呢?

我决定等父亲再睡熟些后就去坟山看个明白。

半夜时,我猛然从床上翻起来,心里骂着自己道:“妈的,怎么睡着了?”

我本来想趁父亲睡着时跑出去的,然而起来一看,傻眼了,父亲那只老狐狸早就不在床上了。我跑去母亲卧室一看,陈静也不见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在睡觉。

我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个个都去做事情去了,只有自己在呼呼大睡。然而我又纳闷儿了,我一直在控制自己的睡意,怎么还是会睡着呢?别的不敢说,不睡觉这事我一定在行。我以前写小说经常失眠,想睡也睡不着,更何况今天是刻意不睡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父亲那只老狐狸给我下了迷药,让我昏睡了过去。

那我又怎么会醒?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也干脆不想了,胡乱地穿上衣服就奔了出去。

照我的推测,现在两股势力的人都应该在坟山聚合了,本来我不敢断定他们就在今晚开战,但是父亲给我下迷药就是信号。他不想让我掺合进去才这么做的。我有一点内疚,觉得之前错怪父亲了,从这件事情看来,他隐瞒我这些事或许真是为了我好。因为我的心一直在扑通扑通地跳过不停,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

我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坟山的,远远地就看见,坟山那里火光冲天。

果然人都到齐了。我关掉手电,摸黑走了上去。

我心里既充满了狂喜,又充满担忧,我觉得解开这一切谜团的机会来了,我的心激动得都快跳了出来,而那股担忧我却怎么都说不上来,感觉怪怪的。

我躲在一个风口的坟包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在祭祀台那里,燃着十几堆火,把坟山的一半都照亮了,空地上都是黑压压的人,那么多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这不能不让人感觉到一股压抑感。

两方的人各站在空地的一边,我看见父亲一脸凝重的站着,小赖子竟然也在父亲身后。而对方的人我只能看到背影,无法看清楚脸,不过就算这样,我也在那些背影中认出了陈静,我的心竟然又抽搐了一下,虽然一直知道陈静是敌方阵营的人,但是亲眼看到时还是难以接受。陈静挽着一个老人,看他佝偻的程度,估计有七八十岁了,看他所站的位置,应该是敌方阵营的主事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老人终于开口了,他嘶哑苍老的声音顺着风传了过来。

“谭兄,久违了。”他走上前去,对父亲抱了一个拳。

父亲也回礼道:“陈兄,久违了,我们三十年没见了吧。”

那个姓陈的老人感叹道:“时间过隙,眨眼半生,三十年了呀。”这老人说话倒是挺对我的胃口,我们都或许可以归入酸腐文人那一类。

“今日陈兄光临僻地,所为何事?”父亲真会打官腔,现在这种时候,这两个人还能静心静气地说台面话,而这更显示了这两个人的不寻常来。只有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才会一上来就开打呢。而且这种台面话是非常必要的,越是底气十足的人越是镇定,阅人无数的人精往往能在这三两句话中猜到对方大概的情况。

“请谭兄恕鄙人冒昧,事前未打招呼就贸然来到贵地,实在不该,只是鄙人有两物在谭兄手里三十年,今日特来取回。”老人的话渐渐含有杀机,不过声音照样稳定,没有一点波澜,听他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他对取回那两件东西是十分有把握的。

“我们两兄弟就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罢,只是听陈兄所言,不知是何东西?”父亲谈笑风生,亦是不露一丝怯弱,亦不冒进半分。

“我们就不必打马虎眼了吧,玉棺和不死人,请谭兄还给小弟,小弟必有厚礼相送。”那么老的人竟然在父亲面前称弟,感觉也真是奇怪,不过我现在丝毫也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玉棺和不死人,难道玉棺里面装的是不死人?那么就肯定不是爷爷了,爷爷怎么可能会不死。

不死人?我突然想起父亲和二叔排队献血的情景,生出一身的冷汗,那个玉棺里的人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当时看到这个玉棺我就应该猜到里面的绝不可能是祖父,因为这个玉棺是古代留下来的。但是如果里面是不死人的话,这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看来陈兄弄错了,玉棺和不死人都是我们谭家人守护的东西,哪里会是陈兄的东西呢。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必再谈,我们下山去喝杯酒,吃顿饭也比站在这里受冷有意思得多。”父亲那打太极的功夫真是厉害。

这下老人沉不住气了,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调:“当年我们从大沙漠里历经千辛万苦,死了多少人才找到的,你们半路劫了去,还好意思说是你们的?”

老人气得浑身颤抖,陈静连忙帮他垂着背。

“死人?你们死的人有我们多吗?你看看这座坟山,哪个不是死在你们手上的?”我又吃了一惊,我先前以为这里的坟包大部分都是姓陈那边的人,想不到竟然全是谭家村的人。我突然想过来,谭家村的人怎么会将敌人和他们自己人葬在一起呢,估计早将敌人扔进大河喂鱼了,我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坟包,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如果全是谭家村的人,那么他们之间的争斗该是多么惨烈啊,才几十年而已,竟然死了这么多人。但是不对啊,谭家村总的人数才五六百人,就是全死了也不一定能填满这些坟坑。我再次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难道说谭家村并不是一个村子,而只是一个幌子,这个村子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用来隐藏玉棺和不死人的,而我之前一直以为是父亲和二叔设局来瞒住我的,现在才知道,这一切竟然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一直都在自作多情,以为父亲,二叔,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设局骗我,想不到这全是假的,我根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重要。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羞愧和恼恨在心里烈火欲炽。

如此说来,父亲和二叔也只是一个看棺人而已,那么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在操控,能张这么大的网,用这么多的人,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啊。而和父亲们背后力量争斗的陈爷子他们也该是一般强大的力量,不然绝不会争斗这么久还分不出胜负。

“我不管这些,这么多年争斗下来,哪边没有死人?今天协议到期了,我们当然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那你是要硬抢咯?”

“嘿嘿。”陈爷子笑道:“今天我们来了,都没打算活着回去。”

“三十年前死了这么多人,看来今天也是要这样了,还是老规矩,谁赢了,谁就能拥有玉棺和不死人。”

“好。”陈爷子退回到人群中,一时间,两方的人都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正当这时我发现情况不对,二叔呢?二叔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刚抬起头四处寻找二叔,想不到却看见我身后全是人,而领头的竟然是我二叔,原来父亲和二叔早设好了局,只等着陈爷子他们自投罗网。我突然想到陈静是和陈爷子他们一伙儿的,现在陈静岂不是处在天大的危险里,我血气一上涌,就张口喊道:“陈静,有埋伏,快……”我跑字还没喊出口,就被二叔打晕了过去,在倒下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陈静回头了,她看见了我。

“陈静,快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