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物流不畅,我第二天跑到市商贸广场,买了一个能够看电子文档的MP4,花了大价钱,但是里面有一个密码功能让我十分喜欢。

我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我在东莞的合伙人阿根,他问我事情忙完没,什么时候回来?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活轨迹将发生巨大的转折,于是跟他说扯到一桩命案里,被限制离开,不过也快了。他说哦,然后告诉我一个消息,上次跟我提的那个小妹辞工了,我说我知道了,他沉默了一下,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对我有些不满了,生意是两个人的,他肯定想着自己在东莞忙忙碌碌、奔波劳累,而我却在家里面撒谎放长假,自然很气愤。

接着我又接到一个电话,是黄菲打来的,她跟我道歉,说她伯妈很后悔昨天冲撞了我,问我今天晚上方便不方便,她们在杉江大酒店设宴向我赔礼道歉。我说不用了,让他们履行承诺,一切安好,要不然,天神下凡都不管用。黄菲很幽怨地跟我说了几句,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说没有,我现在在市里面,是真没时间。

我们又聊了几句,黄菲跟我说了一些案情的进展情况,我勉强应付,挂了电话。

我在市里面一个人逛了一中午,专门跑书店。买什么呢?都是买一些世面上关于巫蛊、病毒学、易经八卦、道家佛经和旁门左道的书籍。这些正式面世的东西究竟有多少参考价值,我不得而知,也只是为了开阔眼界而已。

我回到家里又待了三天,之后刑副队长打电话给我,说案子破了,请我务必去参加局里面举行的庆功会,我说不用吧,我这样的人,最好不去。他不肯,说会后的晚宴要我务必参加,那两个被我救的干警还等着给我敬酒呢。正说着,听到门外有车子的喇叭声,刑副队长哈哈大笑,说杨宇到了吧,带你过来。

我打开门,果然是杨宇。

他很热情地跟我拥抱,然后说本来老马准备来的,但是他这次是主角(我的大部分功劳都让给他了),所以耽搁了。于是我上了车。庆功宴在林业局下属的大酒店举行的,我在一个包厢里,上次参与行动的几个人和部分领导都在,不断有人进来敬酒。好在我也见过一些世面,倒还能够应付自如。

席间马海波告诉我案子结了,罗婆婆承认了杀害女童的罪状,而碎尸案也有充分的证据认定王宝松是凶手,案子已经移交到检察院,由公诉机关走司法程序了。我点头说知道,问首尾处理好了没有,他说没问题了,上面也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

黄菲又来找我,依旧是提起她大伯一家人请我吃饭的事情,我跟她开玩笑,她单独请我我就去,其他人一概不见。她居然甜甜一笑说好呀。杨宇告诉说老马哥要升值了。

当晚,马海波喝得酩酊大醉。我喝了三瓶左右的白酒,结果一点醉意都没有,我知道这都是金蚕蛊的功劳。然而从那天晚上过后,我开始变得嗜酒了——这么说好像有点歧义,应该说是金蚕蛊开始变得嗜酒了,而它总是连接我的意识,让我时隔一两天就喝点酒喂它。

我发现,除了毒、虫,喂蛊喝酒也可以。

庆功宴之后,我得到了李德财的消息,有人在青山界色盖村的邻村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救回来之后,关于之前的那段记忆一点都没有,身体极度虚弱,不过好在调理好了之后,已无大碍。马海波、杨宇和我成了朋友,没事经常叫我喝酒,有两次黄菲还约了我在一家山寨的上岛咖啡喝咖啡聊天,她很好奇我的事情,总是缠着我问东问西。

经过了解,我才知道黄菲比我还大两岁,是正规警察学院毕业的。

这些都不谈,其实我对她还是蛮有感觉的,身材火爆、脸盘又靓,性子又活泼,要是做我老婆,其实真的是一件美事。不过我看得出来,黄菲她只是对巫蛊之术有兴趣,对我这人其实想法很单纯,还是朋友。我不知道她是真傻假傻,试探了几次,发现不对劲,很保守,我那时已经不是纯清少年了,谈感情还是谈需求,明了得很,我怕我陷进去,于是果断撤退。

我返回色盖村了一趟,去罗婆婆给我讲的地方,挖出一颗小孩子的乳牙,用红布包好。

这颗乳牙,后面有大用。

又过了一个星期,阿根再次打电话过来催我回去,于是我没有再继续逗留,打点行装,带上了装着有《镇压山峦十二法门》的U盘和MP4,还有一个娃娃造型的陶瓷罐、一大堆书籍,坐班车到怀化,然后买了车票,转乘四川达州至广州的火车,返回广东。

这段旅程足有二十多个钟头,我一个人窝在硬卧上研究MP4里面的资料。

有一个粉雕玉琢的鬼娃娃帮我捏腿捶肩。

店子的生意忙,我没叫阿根来接我,自己乘车返回了东G。

到了D市,我先回在厚街的家里把行李放下,洗了个澡,然后打电话给阿根说我回来了。他说好,今天晚上给我接风?我说我来请吧,大家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叫上店子里面的人一起去,吃饭唱歌一条龙。阿根说我去定地方吧,你要不要来店子里看一下?

我说好的,一会儿就过来。

饰品店离我住的地方不远,开车不要二十分钟。

这个饰品店是我去年的时候和阿根一起盘下来的。我前面说过我05年的时候两手空空又返回了南方,在被骗去做传销之前,我曾经在一家小台资制造类的工厂里做到过生产副主管(又叫做副课长),那段日子我到现在都还颇为自得,忍不住跟别人提起——想一想,一个未满19岁的年轻人,又没文凭,能够在手下面管二十来号人,有的还三四十岁,那得有多骄傲?

我重回南方之后的日子有些惨,我没有再进厂,而是先打了几天临时工,然后瞅准商机,在珠H的一个工业园里面倒腾了辆三轮车,早上卖蒸玉米、摊煎饼、稀粥等早餐,中午去跑保险业务、揽客,还有帮人淘宝代购,晚上工人下班了我就去跑摩的,帮人搬家等,真的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累得跟狗一样,整整四个月,我瘦了二十斤。

但也是那个时候,我在短时间里累积了一点资金,于是就盘了一家快餐店。

人说穷不穷,其实是没有逼到某个临界点,真逼急了,什么做不来?我有个同学,刚开始大学毕业,找了一家药店做事,轻轻松松,一个月两千多块钱。后来家里出急事,要用钱,一毛储蓄都么有,结果长辈去世了,才后悔莫及。

最近联系上他,在深Z打拼,一个月工资上万,那只是努力两年的结果……

这都不提,快餐店做起来还可以,利润大,时间也闲适了。

不久之后,我遇到一个香港老板,跟他跑了几单生意(具体是什么生意就不说了,反正不好听),又赚了一点钱。尔后承蒙那老板看得起我,给我指了条明路,让我和他表弟合伙搞生意,于是我就火速把快餐店盘给一个老乡,来到了D市。

阿根就是那个老板的表弟。

我来到了位于商业街附近的店子里,发现阿根不在,几个店员纷纷叫“陆哥好”,我跟他们点点头,问根哥呢?店子里的负责人阿美跟我说根哥去定餐去了,说晚上给我接风洗尘。我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晚上玩开心一点,几个店员都很高兴地说一定,一定的。

我让大家散了,留阿美跟我讲下店子里的情况。

我和阿根这家饰品店主要销售一些时尚饰品、化妆品、化妆工具、精美小礼品和家居小饰件等等,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品牌商加盟店,在东官市东城区这里拥有两家店面,四个独立柜台,阿根平时负责物流和售后,我负责营销和管理以及其他杂项,不过做了快一年了,生意也基本上了正轨,也有了几个精干的团队成员,并不用太操心。

聊了一会,基本没有什么情况,过了一会儿,阿根进来了。

我们紧紧握手,让小美去忙之后,阿根和我坐在店子后面小小的办公间里聊天。扯了一会家里面的事情,我并不会将那些离奇的事情跟他讲,于是便大概略过。阿根对我外婆的去世表示了遗憾,然后讲了讲最近的生意情况。谈到王姗情(就是之前提起的那个小妹)的辞工,阿根的语气就有点责怪我,他说你要早点回来劝一劝,说不定能够留住她呢。

我问她现在人呢?

阿根语气有点苦涩,他说玛的,姗情那个狗曰的男朋友在XX(一个城中村)那边租了个出租屋,自己拉客,70块钱一次,骂了隔壁的,真想找人揍死他。我笑,说这还是游击队,难怪便宜,抵不上洗脚城、夜总会这种正规军的价钱——按说王姗情的价钱不止这些的。

阿根的表情有点冷,他看出来我是故意这么说的,问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兄弟,阿根我当你是兄弟,所以讲话重了一点,那妹子现在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她已经下水了你知道么?都说“裱子无情,戏子无义”,当然,这不是绝对的。但是人家都已经为了赵刚那小子,自己去做的鸡,那是爱,是最纯粹最无私的爱,是伟大的爱情,但是,这爱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知道么?

我从兜里面掏出两百块,拍在桌子上,说:“你要是喜欢她,我给你钱,你去找她,70块钱,正好三次。玩完之后保准你会腻。”阿根听完我说的话,猛地一震,站起来想打我,但是犹豫着,却没有。他颤抖着嘴唇,缓缓蹲在了地上,把头埋在胳膊里。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压抑不住的、呜呜的哭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