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Q(十一)

涂苒眼见满桌子的人都瞧着自己,许可低声笑道:“你不过去看看呀?”涂苒心说,诶,我是应该过去瞧瞧。遂走过去,伸出根手指头戳戳陆程禹的脑袋:“喂,真喝醉了?”

陆程禹趴在那儿,起先动也不动,后来像是被她戳烦了,一把捞住那根讨厌的手指头捏在自己手心里,然后才晃悠悠的勉强站起来。涂苒和李初夏的老公赶紧扶住他,陆程禹微阖着眼小声儿道:“厕所。”说话间,他轻轻拨开同事的手,只将半边重量都搭在涂苒身上,推着她慢慢往外走。

涂苒被他压得气儿都不顺了,忙道:“让许可还是那位张医生陪你去吧?”

陆程禹像是想了想:“不去了。”

涂苒见他满脸通红,连耳根子都染上一层红晕,先前的怀疑顿时去了大半,心理也有些儿急了:“胃不舒服,去喝点水,吐出来要舒服点。”

陆程禹却迷糊道:“去车里……”

涂苒无法,两人走到大堂,迎面撞见雷二婶从洗手间出来。雷二婶看见他俩就大呼小叫:“哎哟,陆医生喝成这样了都,这还没开席呢,你别和老四斗酒,老四是个酒油子,你同他喝过一次就有第二次,他那个人难缠得很,跟个痞子一样……楼上有个休息室是我们家包的,新娘子化妆的地方,赶紧扶他上去歇歇,那上面有沙发,可以躺会儿。”

涂苒一听,也好。

雷二婶说:“二楼,左手边,最里面一间。”

涂苒架着陆程禹上楼梯,累得半死,不巧这会儿手机还闹起来。涂苒只得腾出手去接了,王伟荔在那头说:“你弟到家了,一到家就跑出去了。”

涂苒喘着气儿答:“我知道了。等会儿早点回,他怎么就在家里呆不住呢?”

王伟荔说:“谁知到他干什么去了,他倒是把车开回来了,四个圈的,才工作两年不到就赚了钱,算是光宗耀祖了。”

涂苒一听,好家伙,硬是从北京把车开回来,就为了满足您的虚荣心。这涂峦也是,过年都不回,这会儿却跑回来,不知道在搞什么花花肠子。正待说话,陆程禹却往台阶下踉跄滑了两级,整个人正好趴在她身上,脑袋搁在她颈窝里,嘴里呼呼的喷着热气。她顿时热出了一身汗,伸手一推,把他推在楼梯扶手上靠着,又抓着他的手搁在扶手上:“你自己扶稳了先。”

王伟荔见她语气不对劲,忙问怎么了。涂苒说,您女婿酒喝多了些。王伟荔就埋怨她:“你怎么不拦着点。”

涂苒心想,就是我撺掇他喝的,嘴里却说:“我又没让他喝。”话才说完,陆程禹乜着眼瞅了她一下。涂苒挂了电话,两人上到二楼。涂苒自言自语:“是左边还是右边,哪一间呢?”

陆程禹伏在她肩上,低声说:“左手边,最里面一间。”

涂苒把他掀开去,又气又笑:“你这人,我就知道你没醉呢,装模作样的,累死我了。”

陆程禹靠着墙站好,微阖着眼笑笑:“谁说的,我头晕得厉害。”说罢,自个儿扶着墙慢慢往里头走,进了休息室,外头的大间堆着酒水饮料,新娘的化妆品和衣物,里头还有个小隔间,搁着沙发,桌子和挂衣架,像是更衣室。陆程禹推门进去,四仰八叉的靠在沙发里,嘴里嘟哝:“快拿点水我喝。”

涂苒赶紧找了瓶矿泉水递给他,他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下大半瓶,完了,看着她:“有些事儿你得知道。你什么时候见老公喝过五十多度的白酒?”

涂苒想,谁让你耳朵那么好使的?

陆程禹继续道:“我喝啤酒可以喝个一瓶多点,白酒是肯定不能多沾。酒喝多了误事,要是万一医院找我怎么办,手术台上不了,病人要是闻见我身上有酒味还会投诉。这些,你记得了?”

涂苒挺烦他这样正儿八经地训人,当下站在地下嘟着嘴:“耳朵和嘴都长你自己身上,听不听喝不喝还不是由你?”

陆程禹笑笑,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这回涂苒倒是挺顺从,走去沙发旁坐下,就是稍微离他远着点,也不说话,这么远了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精味道。

陆程禹懒散地坐在那儿,一只胳膊肘撑着沙发靠背,手支着脑袋,大拇指缓缓磨着太阳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涂苒被他看得不自在,侧过脸使劲盯回去,渐渐她脸上又开始发热。

陆程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开口:“你瞧你什么都不知道。”

涂苒问:“你就什么都知道?”

陆程禹略一挑眉:“那是,我知道的事儿比你多。”

涂苒问:“比如说?”

陆程禹想了想:“有个人,性子硬脾气倔,心里有想法就是不说,和她说会儿话,我得费尽心思,一边不能让她生气闹别扭,一边要松懈她时刻警惕的小神经,一边还要适时活跃气氛,末了还得考虑她说得话哪句假哪句真。她想问什么也死憋着不问,没事儿就喜欢和我杠着……我说,你那么憋着你不难受么?”

涂苒笑:“谁会没事把自己憋着难受呀,你会这样么?”

陆程禹说:“我会问。”

涂苒侧头看着他:“问吧?”

他伸出一只手,用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耳垂:“你为什么老喜欢在耳朵这儿划圈?”

涂苒想了想:“有么?我没觉得?”

他继续道:“你为什么老对我绷着个脸,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还是怎样?”

涂苒立刻答:“我没觉得,我自己都没注意。”

陆程禹笑:“是,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不紧不慢的坐过来,坐到她身边,两人离得很近,他将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一时间酒气更重了,他凑近她,像是要仔细找她的茬:“你说说看,你的嘴唇为什么总是红的?”

有谁的嘴会是绿的呢?涂苒不由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后脑勺被人用手轻轻托住,他吻上来。

他就像吸葡萄的汁液那样吸着她的嘴唇,力道有点儿重,时不时还用牙齿轻啮她,磨得两人都气喘吁吁。然后她现学现用的还回去,多使了点力气,以至于他“嘶”了一声,才稍稍将她推开些。陆程禹抬手擦了擦嘴,眉眼微醺带笑地看着她,神色轻佻。

涂苒也擦了几下嘴,冷不防听他又问:“你为什么总是坐别人的车,是因为那些车都比我的好么?”

涂苒笑:“是呀。怎么你介意?”

陆程禹看着她不答话。

涂苒说:“你是介意我坐别人的车,还是介意他们的车比你的好呢?”

他仍是不答,拧开矿泉水瓶灌了几口水。

涂苒抬手戳戳他的脑袋:“你看,我问了,你又不说。五十步笑百步。”

陆程禹仍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捏来捏去。

涂苒痛的直咬牙:“你大概是想把我捏废了。”

陆程禹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搁在自己掌心,低下头去,在女人纤巧的指尖上轻轻吻了下。

涂苒的心顿时轻飘飘的,像只氢气球一样忽上忽下忽东忽西,就差没爆开了,末了才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那些都是普通同事,就是顺道送送。”

陆程禹握着她的手:“还有那谁?一看见我掉头就跑的那小子?姓李的那个?”

涂苒“嗯”了一声又道:“不是,人没有看见你就跑,他那是……车没油了,他得去加油。”

陆程禹倒是乐了:“涂苒……好吧,我问完了。换你了。”

涂苒的心里一时间咚咚的跳得厉害,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了句:“我没什么好问的。”

陆程禹伸手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低声道:“你要是这会儿不问,我以后也不想提了,你就别再为那事儿给我闹别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