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二)

涂苒不喜欢去外地出差,尤其是夜间需要留宿的那种。

此前由于公司业绩不佳,公司高层提出一套节流方案,凡是能在当天赶去出席会议或者进行项目的,不必像以往那样提前到达当地,既可节省一晚的酒店费用,又能拿到早班飞机的优惠票价,如此一举两得却不免锱铢必较。下头的人虽是不满,但见总经理顾远航也以身作则,不得已只好跟随其后,无非是私底下以嘲弄的口气发几句牢骚而已。

涂苒却宁可少睡几个钟头,也不愿在酒店里多住一宿。

一位从事酒店服务行业的老同学曾和她八卦,大意是,五星级酒店的清洁工为求速度和省事,往往拿着客人使用后的浴巾擦完马桶再擦杯子和桌椅,整理床的时候被子直接堆地上,玻璃杯上若是仍有污迹就吐一口唾沫上去,再用干的浴巾擦拭,保证能重现初时晶莹剔透的光泽。

这以后,涂苒对任何酒店都有了心理阴影,每每出行必带上一堆东西,自备床单枕套小薄毯浴巾消毒液甚至是一次性马桶圈,很是麻烦。

清晨,当涂苒到达机场时,顾远航连同秘书,还有其他几位同仁已经等在那里,相较其余众人的轻装上阵,涂苒的行李当然显得过于隆重。

顾远航看了一眼涂苒手里的中号行李箱,不由摇头莞尔。

顾远航其人,即使略显疲态的杵在人堆里,依旧是颇为抢眼。

如果一个男人,不但仪表堂堂,而且穿着打扮举手投足间皆是社会成功人士的风范,更重要的是还很年轻,那么他不想引人侧目也难。

只是数年之前,他也并非如此。

修炼,需要时间。

那时,顾远航还是顾指导,专门给新人做培训,涂苒便是其中的菜鸟一枚,一个应届毕业生,愣头愣脑,见了顾远航这样的就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顾老师”,脱不出久居象牙塔的书生气。

书呆子涂苒工作起来很努力,为求尽快上手,不得不花费时间用心熟读手里的各种药物资料,经常在公司里加班加点。某晚,顾远航也没走,见她还在就招呼她一起去楼下的饭馆吃饭。涂苒很少在外面吃饭,一是为了省钱,二是因为没钱,眼见顾远航点菜不看价格不由心生羡慕。

喝了点酒,顾远航的话也就多起来,从公司人事渐渐扯到其他。期间,他接了个电话,态度随意暧昧,涂苒以为是他老婆,谁知等他搁下手机,大着舌头嘟哝了句:“真真是如狼似虎的已婚女人。”

涂苒一愣。

顾远航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透着点于连式的坏,他慢悠悠的开口:“男人要找女人,还是这种最保险,都有家庭,不怕会飞蛾扑火,放得开,也甩得开。最怕遇上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女,你要满足她对爱情的美好憧憬,累得慌也慎得慌,万一出事,麻烦就大了。”

涂苒一时脑筋转不过弯,傻乎乎的瞅着他。

顾远航见她这样,表扬说:“涂苒,你很单纯,就像一张白纸。”

涂苒默然,埋头吃菜,半响,才从美食里抬起脸来,她说:“顾老师,你是想说我很傻么?”

顾远航看着她,不由大笑出声。

飞机平稳飞行,顾远航解开安全带,按灯要来一杯咖啡。

他略一侧头,就能看见涂苒,隔了条走道,她正在翻阅自己手中的资料。

二十六,七的女人,认真的神情很是耐看,微低着头,几缕发丝悠然垂落,颈部线条年轻而优美,轻抿了嘴唇,脸颊上的酒窝便若隐若现……

她的头发真美,又黑又亮。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顾远航望向她手里的咖啡,建议:“年轻女孩该多喝些果汁,泡柠檬片最好,提高免疫力,还能防止色素沉淀,不过也要适可而止,多了也伤脾胃。”

涂苒微笑的看着他:“顾总对养生很在行,听说您夫人开了家大型美容院,不知道您是不是师承于此呢?”

顾远航也笑,点头道:“的确,从她那里学习不少。”

两人随意闲聊数句,并无特殊,也无进展,顾远航心知,这个女人,再不似初见时的那张白纸。

陆程禹觉得这两天过得挺爽快。他原本能呆家里的时间就不多,这会儿家里少了个人也不觉得如何,又和从前一样吃食堂,到家后甩开鞋子去冲凉,东西乱放也没人理,感觉还不错。

涂苒走的那天,他难得有一天休假,随后又连续工作36小时直到第三天傍晚,回来一瞧,仍然冷锅冷灶。洗澡完了翻查家里的来电显示,电话是没有的。好在不一会儿,手机上收到短信一则。

涂苒说:九点左右到家。

陆程禹本以为回家有饭吃,就没去食堂,谁知这位比他更晚,只得打电话叫了外卖,油重菜咸味精多,胡乱吃了填饱肚子,在家里转悠一圈,便觉得看哪儿都不顺眼。

为什么?

还是太干净整齐,哪里像是家的样子。

他看了看时间,快到九点,于是先去浴室将这几天积攒的脏衣服弄乱了堆放,又从鞋柜里拿出数双鞋来散落在门厅,用过的碗筷现在是绝对不洗的,厨房里搁一半,茶几上搁一半,再从书橱里捞了几本书出来随意扔在客厅,最后把沙发罩扯歪了,地毯也卷到一边。

做完这一切,他极其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

涂苒走进来的时候,脑袋有些犯晕。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心头压着火,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这是被人打劫过吗?”

男人漫不经心的答:“也许吧,”边说边起身走向卧室。

涂苒心里生气,抬手拉住他的衣角:“不准走,收拾好了再睡觉。”

陆程禹头也不回:“这样就很好,不然我睡不着。”

“不行,”涂苒怕他溜掉,使劲拽住他的胳膊,想发脾气又忍不住央求,“我帮你收拾,一会儿就好,不收拾干净我真会失眠的。”

男人说:“失眠的时候正好做家务,”他径直往里走,根本不在乎她那点力气。

涂苒阻止不了,反倒被他拖着往前走。想压制住对方,自己的力气反而远远不敌,一时间动作别扭力不从心,冷不防胳臂肘撞上门框,她“哎哟”一声叫唤出来,对方仍然不予理会。

涂苒揉着痛处叫道:“家暴了家暴!陆程禹,我要告你去。”

男人转身,带笑看着她:“自己撞上了,关我什么事。”

涂苒觉得这人既耍无赖又不懂尊重女性得好好教育,一时间心底的小火苗噌的窜起老高,于是不依不饶抓住他的臂膀说:“不成,我必须还你一下,不然我不甘心,”说完,当胸一拳挥将过去。

陆程禹握住她的拳头只是轻轻一扯,她便脚步不稳,又被床角绊住,整个人很悲催的仰倒下去。

陆程禹嗤笑:“没出息,就这么点力气,你还想干嘛。”

涂苒躺在床上,心里恨得牙痒痒,只等待时机趁其不备踢他一脚以泄心头之愤,可惜计策被人轻易识破。男人单手止住她的动作,居高临下,眼神里很是不屑。她呼呼喘着气,想要直起身子,又被人轻轻按住了肩。接着,那人慢慢的整个压迫上来,对她耳语:“才这么几下就喘的厉害,明显是缺乏锻炼。”

她的心轻轻地跳。

陆程禹素来表情无多,喜怒难辨。只是此刻,近处这样一瞧,他的神色看似颇为柔和,薄唇微抿,浓眉舒展,眉间透出隐隐的欲望,眼睛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不带丁点掩饰。

稍许,涂苒微微侧脸避开了去,抬手推他。

陆程禹握住她的手,低声说:“嘿,我今天挺累的。”

她答:“累了就休息,家里不用你收拾了。”

陆程禹没说话,停了一会儿,伸手探进她的裙底。

涂苒今天穿着衬衣和正装短裙,裙子很窄,不容易褪下。并且,他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拉链,于是干脆将它向上掀开。

涂苒急道:“喂喂,弄皱了,这裙子挺贵的。”反抗无效,对方依然我行我素,涂苒被他压得透不过气,支吾着说:“我想洗澡,让我先洗澡。”

陆程禹抬眼看她:“等你洗完我已经睡着了。”

又折腾了一会儿,两人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在她愈加混沌的瞬间,陆程禹忽的顿住,探起身去,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

涂苒此时的脑袋瓜子不甚灵光,看着那男人有些发愣,不多时,见他从中捞出一只未开封的计生用品。

她回过神来,心里不觉冷笑:婚前并未在意,现在倒时刻防范了。转念又一想:上次忽然中招,采取的是非常规避孕方式,这会儿算吃一堑长一智,再火急火燎都要考虑后果,这男人也算是长了记性。只是……

数月以来,涂苒总是强迫自己不多想那件事,现在却难以抑制,心情更觉黯然颓废,冲动之下,便想问问眼前的这位医生,偏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想问:我还能生得出孩子吗?